墨夙夕不经意抬头望了程若霏一眼,女人低着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文书上,忽闪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温温柔柔拂过他的心±。
勾了勾唇角,瞧了一眼已然消失三分之二的文书,墨夙夕突然抽回程若霏手里明黄的案巻,说:“走吧,剩下的我晚上过来处理,天色不早了,去城隍庙吧。”
程若霏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点了点头,随即又很是同情地看了墨夙夕一眼,说:“我瞧着下面的官吏问的问题许多都宛如智障,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真不知道朝廷每年养了多少废物。”
“也就这一阵子吧,等过了一个月,若还有人不清楚新政之纲要,我定要严惩不贷。”
今日元宵节,止戈等着庙里的善男信女祈完福,便换了一身常服,打算出去溜达溜达。
只不过刚出城隍庙的大门,便遇上了前来寻他的程若霏和墨夙夕。
“你出宫了?”
程若霏挑眉,“不可以?”
止戈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倒不是.我不想在这破庙里呆着了,一块出去吃点?”
墨夙夕抢在程若霏前头开口,“可以,今日元宵佳节,我来做东。”
“好啊,"止戈微笑,“我还想着这几日找个时间溜进宫里去找你,现在不用费那个功夫了。”
程若霏扬眉,“皇后那儿有消息了?”
“嗯,相当劲爆,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在编故事。”
三人去了飘香楼,找了个角落里的雅间坐下了。
刚落座,程若霏便将茶水递到了止戈身边,说:“你先润润嗓子,然后给老娘马不停蹄地开讲。”
止戈很上道地呷了一口,接着不疾不徐道:“当朝皇后纳兰嫣,是前朝丞相纳兰天的嫡长女,自小便是纳兰家的掌上明珠。十二岁熟读四书,名震整个南都。”
程若霏掏了掏耳朵,“你能不能讲重点?”
“你别着急啊,听我跟你讲清楚前因后果。”
二十多年前,程若霏的父皇程长陵还是前朝的江宁侯,纳兰家同他交好,当时便想着两家能结秦晋之好,日后在朝廷中也有个照应。
彼时程长陵正在韬光养晦,既没有满口答应,也不曾一口拒绝,搞得纳兰天心中极其不快。
程家的大哥程御不是嫡出,因而不曾得以继承爵位,但他打小就喜欢纳兰嫣,见自己的弟弟没兴趣,便鼓足勇气上丞相府提亲去了,没想到对方甚至都不愿意见他,直接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后来过了没多久,程长陵不知怎么想的,娶了先皇后,作为拒绝他人示好的幌子。
本以为先皇后的出生不算尊贵,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对方一身铮铮傲骨,又古灵精怪,硬是把不可一世的程长陵给俘虏了。
至此,善用关系的程长陵再也没有利用过女人,一心一意对先皇后。
纳兰嫣原本也并不喜欢程长陵,不过被人拒婚心里很是不舒服,她堂堂丞相之女,如何会比不过那样的女人?
心里有了怨气,她便连带着对先皇后也看不过眼。
纳兰嫣自诩才高八斗,几次三番在公开场合要与先皇后比试诗词歌赋,不想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十分挫败。
她自然也不傻,从那之后便不再主动招惹先皇后。
程长陵并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有自己的权谋,因而结交了不少能人义士,其中有一个,叫做岳江的,很得器重,没多久就变成了程长陵的左膀右臂。
两人年龄相仿,也很是谈得来,几杯酒下肚,便仗义结拜,成了生死搭档。
“岳江?"程若霏陡然拔高了音量,岳江,岳江,阿岳?
墨夙夕见她反常,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听止戈继续说下去。
纳兰嫣就是在后来的一次宫宴上见到了一表人才的岳江,她不是外貌放在第一位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岳江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朝着她笑了笑,吓得纳兰嫣赶紧低下了头。
原本以为,过了宫宴,两人私下应当不会再有交集,可老天爷的安排谁也说不准。
没过多久,纳兰嫣一次外出,遇到了几个武艺高强的登徒子,险些就被人当街抢走了。
是岳江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又很是君子地替她处理了伤口,继而一路将她送回了丞相府。
就是这一次,让纳兰嫣芳心暗许,再也没能将他放下。
为了报恩,纳兰嫣从此以后一有机会就会出府寻他,女儿家的矜持统统抛诸脑后,什么也不要了。
她以为,以她的身份,又这样天天围着他转,岳江肯定会爱上他。
纳兰嫣甚至都想好了,哪怕她爹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也一定会力争到底,除了岳江,她这辈子谁也不嫁。
那时的纳兰嫣沉浸在爱情里无法自拔,满眼除了这个男人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岳江从来不曾对她的爱给予过任何回应,她也想过退缩,可每每冷静下来不过两天,她还是忍不住地主动上门去找他。
时间长了,纳兰天总算是发现了自家女儿的反常,使了些手段便很快查到了岳江头上。
作为当时权倾朝野的丞相,纳兰天自然不可能同意将女儿嫁给一个身无功名的乡野粗鄙之人,自打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他便禁了纳兰嫣的足,再不肯任何人私自放她出府。
纳兰嫣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一丁点作用也没有。
实在没了法子,她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儿家竟然趁着暮色大着胆子翻墙偷跑了出去。
岳江一回家,就瞧见了浑身脏兮兮的纳兰嫣,哪里还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准备了上好的厢房,又托人弄来了几件女儿家的干净衣物,岳江留她住了一晚,翌日一早便要将她送回去。
纳兰嫣固执地摇头,只因她知道要是她现在回去,日后就再难见到他了。
可岳江很是坚持,纳兰嫣气得跳脚,索性直白地问他,是否愿意娶她为妻。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陪伴,她不相信男人对她的心意毫无察觉,既然不曾赶她走,那便说明他心里有鬼,应当也是欢喜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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