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人定之后,下了一整日的雨,止停稍歇。
看过苏肃自何府广砳那里送来的小笺,和宫里递回来的消息,琬琰总算能将半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安放回了腹中去。
何府未能成为漏网之鱼,父亲形同舅舅一样,也以巡境为由,被支出了洛京城,好在广砳比从前大有长进,跟在四殿下身边,学会了洞察秋毫,更学会了明哲自保。
三日前,他便就看出来洛京城的动向有些不对劲,调来府兵,大闭府门,以抱恙为由不接受任何探访和无故外出。现下看来,一切尚能应付。
宫里的情形也相差无几,不好也无碍。公主、舅母和承欢是在宫里小受了些委屈,好在被苏贵妃知晓,已经想方设法接入了昭晨宫中,而今宫门紧闭,又有四殿下护守在侧,普通的宵小之辈应不会再叨扰。
如今宫门下匙,进出都有禁军盘查十分困难,既然人怎样都出不来,这或许已是最佳的拖延之法。
琬琰心神大定,长舒一口气静听着苏翊的连连安抚和喃喃情话,躺在柔软似云锦的塌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多日在外的车马劳顿,终于在一晚,消解彻底。
昏黄的烛光朦胧梦幻,映着琬琰熟睡的恬静侧颜,渐溢出富有家的味道的温馨与安逸。
抚摸着一床顺直而又香彻怡人的墨发,苏翊的眸光掠过远山般的黛眉,蝴蝶微憩般的睫毛,最后凝固在琬琰红如海棠的丹唇之上。
情难自持地伏下身子,凑近她不过毫厘的浅啄了两口,倏地,感受到丹唇里的檀舌也在无意识的挑拨着他,宠溺的闷笑一声,随即退开了身子。
轻手轻脚的掀开锦被下了塌,运起丹田之处的清芜之气,以压制身体里浮起的燥热。几息之后,呼吸渐平,这才敢反身看着塌上诱人绝美的娇躯。
情到深处自然浓,意到浓时怎忍舍。
自大婚之后,他只觉自己越发离不开这个魅他心肠、蛊他灵神的娇人儿,左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他都甚难心甘情愿的从她身边抽离而去。
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那个要权不要命的家伙,和他与言儿朝朝暮暮的两情相守,这一遭,他非去不可…
伸手将琬琰无意中散开的被角掖了掖,苏翊轻柔的在她眉宇之间落下沉醉一吻。
抬手挥灭满室的蜡烛,又将床幔落下,纵身一旋,在漆墨的暗幕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风落景,散乱东墙疏竹影。
独坐清微,入袖寒泉不湿衣。
苏翊掠如飞燕的轻巧身子还未落地,利如膺的墨眸俯瞰一眼,便瞧见竹海飒飒碎绕的屋脊之上,一具洁白如飘云的矮影岿然静杵在那。
其身旁瓦楞的缝隙之中,斜放着几个酒壶,看其形制与成色,很像是回京那夜,他与他一道,在此处喝过的流霞。
“丑人多作怪!”苏翊忍不住低咒一句,就着离那抹黠白不远处的屋脊,点足而落。
骄傲的抱臂撑着,等着那人闻见动静,先来唤他,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有了,也不见那人动动身子,招呼他一声。
秋雨微凉,适才方歇,一阵阵沁着寒意小风透过领口蹿到他的脖颈之下,令他耐不住的瑟缩了几下。
眼看那人还是没动静,跟石尊佛像一样极沉得住气,只好罢阵撇了撇嘴,拥臂上前,兀自在其身旁安坐了下来。
离近了一瞧才发现,那小子可是比他精厉多了。
知道秋凉意浓,极易伤寒,早早将冬日里才会披着的大麾裹到了身上,就连屁股下面都垫上了白狐皮子,手抱着点着碳火的暖炉,很是怡然潇洒,如沐盛夏。
“嘿,你这家伙过分了啊!给自个儿收拾的挺暖和舒坦,招待客人就这么干巴巴的让人凑着瓦片坐,名动天下的鹤川公子,就这种待客之道?不怕天下人惊掉大牙,说你是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吗!”
苏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这最后一句,斜睨着凑到陆鹤川面前不足半步,恨不能即刻就在闭目安养又拈花笑着的白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我无耻?不知是谁,非要不请自来,往人家的屋脊上落,容他驻足稍歇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反过身来倒打一耙,这天下走到哪,都得讲个理字吧。”
陆鹤川舒了舒握着手炉有些僵硬了的手指,浅笑分说着始终未抬眼,“再说,你怎的知道我等的人就是你,厚脸皮的以客人自居,也不嫌害臊。”
“害臊?你都不害臊,我害什么臊!”苏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手掐着腰身,指天笑骂,“跟你鹤川公子相比,我这点厚颜装腔的功力,根本让人瞧不上眼。
反正,剑戟森森的是你,视死如归的也是你,我呢,只有被你耍的团团转,装傻充愣的份儿,既然这样,我就多跟你这么矫情一次,又有何妨。”
苏翊嘴角噙着挑衅的怪笑,眨眼间挥着手刀从雪白大麾垂堆着的末梢处,割掉了一大块垫在自己的屁股下面落座。
眼看着一件价值千金、于世难求的麾袍在他手下变得残缺破败,心情极好的拎起手旁的一壶流霞,隔空倾倒,直灌入喉。
常人听了这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话,多半是要恼羞成怒,甩上几个脸子的,陆鹤川倒好,不仅不恼,反而抿唇噙着的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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