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骚动，有人喊着有人骂着，还有人推攘着李兰芳想将她赶上车。李兰芳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正要跨腿上车，突然就被方瑞雪拦住了。
“我去。”方瑞雪说着，将李兰芳推向黄晓云，然后自己上了车，并“砰”的一声大力关上了车门。
“小雪，小雪！”李兰芳这下回过神来。冲着车门大喊，“小雪你下来！让干妈去！”
可是救护车已经启动，载着方瑞雪和方德才夫妇渐渐走远。任凭她怎么叫，也不会回头。
救护车走了，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可是这时候，人群里却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退钱啊！老板应该退我们钱啊！”
“对啊！我们也吃了店里的饭菜，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退钱！”
“一定要退钱！并且以后再也不到他们家吃饭了。”
“就是，真晦气！出了这种事以后谁还敢到他们家吃饭啊！”
“你们都闭嘴！”被这样的话，这样的一群人围攻的多了，就连性格软乎的黄晓云也生出了脾气，“都还没有弄清楚事实，你们凭什么在这里乱说！我们家的饭菜绝对没有问题！是那两个人自己的原因，跟我们家还有我妈没有任何的关系！”
“切~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
“就是，人家医生都说了是食物中毒，那还能有假啊！”
“行了，甭管是不是跟你家的饭菜有关系！反正你今天得退我们钱，不然我们就去工商局举报你们，看你这店还开不开得下去。”
“你们、你们就是耍无赖！”黄晓云气得脸色通红，可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说得过那些存心想要闹事的人呢。
“晓云，别跟他们吵。”李兰芳握住黄晓云的手，给她无声的安稳，“我们退钱就是了。”
“妈！”黄晓云惊诧地看着李兰芳，李兰芳却对着平静地药了摇头。
“去。把单子拿出来，想要退钱的人就挨个核对，核对无误的，就把钱退给他们。”
就算是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李兰芳都发话了，黄晓云也只能照办。
有钱退的人都一窝蜂地将黄晓云团团围住，脸上带着兴奋，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没有钱可退的人则是一脸惋惜。恨自己刚才怎么也没进去点上两个菜。
而李兰芳就看着那些人吵着要退钱的人把自家的小店塞满，就跟他们刚才喊着上菜快一点的时候一样。
救护车上，两张担架床并排放着，让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床上的两个人已经戴上了氧气罩，扎上了输液管，氧气罩上时而腾起的白雾说明这两个人呼吸正常，没那么容易死。
他们有着方瑞雪这辈子也不敢忘记的两张脸。
医院到了，医护人员推着两辆车就往手术室跑，门口一片混乱。而混乱中。方瑞雪就背着自己的书房静静地站在外围，脸上是一片漠然。
一位参与抢救的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在车子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转头冲方瑞雪大吼了一声：“家属跟上！”
方瑞雪落在最后面，等门口的人都散光了，她才缓缓迈进急诊的大门。
噔——手术室门上鲜红的灯亮起，方瑞雪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动不动的像根木头。她的脑海里已经乱成了毛线团，找不到关键的那跟线头，捋不清所有的事情。
“家属，过来做登记。”有穿着淡蓝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过来喊方瑞雪，方瑞雪抹了一把脸，仿佛手脚有千斤重，跟在护士的身后，去做了登记。
“年龄，年龄怎么没填呢？”护士指着登记表上的空白的那一栏问。
“不知道。”方瑞雪手里还握着那支笔。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上抠着。
“你爸妈的年龄你都不知道？”护士看着家属关系一栏，抬头看了方瑞雪一眼。
“不知道。”方瑞雪面无表情地说。
“行了，去手术室门口等着吧。”护士不再说什么。估计是看她一个半大的孩子，知道的也不多，于是收起登记表。摆手让方瑞雪走了。
医院的走廊总是显得冰冷而空旷，而且安静地可以听到来回的脚步声。方瑞雪坐在同样冰冷的金属长椅上，腿脚已经麻木了。
她在紧张，后知后觉地紧张。
方德才和纪永珍为什么出现在店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方德才和纪永珍为什么需要急救？而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把李兰芳推出来？
想要弄清楚的问题太多太多，方瑞雪握着拳头使劲捶打了两下自己的头，可是里面依旧是一团浆糊，不清不楚。
她终于开始感到害怕，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回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如果自己当初对待方德才和纪永珍的态度不那么强硬，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找上李兰芳？如果里面的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和李兰芳，该怎么办呢？
方瑞雪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膝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她突然觉得很冷，医院的走廊的很冷，屁股下面的椅子很冷，手也冷脚也冷，心里也发冷。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终于忍不住轻声呜咽出来。
李兰芳和黄晓云一路狂奔近医院。问了好几个人，撞了好几个人，等赶到手术室门口，看到把自己当成一朵蘑菇种在椅子上的方瑞雪，她忍了一路的眼泪，霎时间奔涌而出。
“小雪！”李兰芳哽咽着叫了一声。
方瑞雪从膝盖里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李兰芳走过去，附身一把将方瑞雪抱在怀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落在方瑞雪的肩膀上，渗进衣服里，很快消失不见。
“没事的，干妈，没事的。”方瑞雪轻抚着李兰芳的后背，反过来安慰她。
黄晓云站在一旁，看着低声哭泣的李兰芳，一手捂住嘴，都已经哭肿了眼睛里再次淌下泪来。
“晓云姐，不哭了好吗？”方瑞雪声音轻轻的，像是没了力气，“我现在，也腾不出手再来抱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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