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玉慧和云佳肩并肩站在一侧,督视手下人将呈放在玉琉璃金盏的御膳送进内殿。
从今日起,她们二人便是立政殿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左膀右臂。
而实则,玉慧是萧氏的人,云佳乃关氏心腹夏嬷嬷的干女儿。
两人对彼此知根知底,入立政殿,名为辅佐皇后,暗中加以监视利用,这局面,亦是两宫默契的妥协。
宫廷膳食自眼前而过,玉慧一边用她那双早火眼金睛巨细不落的看着,一边,浑然闲适的和身旁的人儿搭话,“比我来前想的要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眼下这光景,你怎么看呢?”
云佳比玉慧稳重些,不似她巧舌如簧,尽说些有的没的。
只说到立政殿的光景,她便也笑了,“好与不好,这才是将将开始,定论不急在一时。”
皇后的成败里,还搀和着两宫的争斗。
宁玉华身处的位置很微妙,她自个儿也晓得。
是去利用,还是被利用,全看她造化和领悟。
玉慧闲不下嘴,抱着手笑里藏刀的说道,“云姑姑好生小心,明人不说暗话,从前看,以为这位主儿输定了,一路摸爬滚打的走来,尤其经过今日这一趟,我觉着啊,皇后娘娘越发的醒目了,实在让人期待得很呐!”
“你是明人?”云佳斜目不客气的下她的面子,往身后深殿看了一眼,语调比有了凌冽之势的风还冷,“身在天家,如若没得几分能耐,就是出身再好都不顶用。”
玉慧接道,“能耐要有,眼力见也要有。”
话语声婉婉转转,她那双生得风情无限的杏眸放肆的在云佳脸上打量着。
“云姑姑你看,中宫的心会向着哪边多一些呢?”
总得做选择。
云佳在这里,她玉慧也在这里。
一山容不得二虎,一个皇朝,不需要两位太后!
云佳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你用不着急着试探我,中宫的能耐,无需你我去做定断,要说眼下了光景?”
她冷哼了声,“最得意的人可不在这儿。”
“也是呢。”玉慧的神色微凝,耐人寻味道,“好歹此时我们同坐一条船。”
套近乎?
信了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佳斜目睨去,划清界限,“莫说什么一条船,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玉慧还能反了自个儿的主子,弃暗投明不成?大家在其位,谋其职,各凭本事。”
好一个‘弃暗投明’。
她竟明目张胆的讽刺萧氏在身份上比不过关氏,非皇族正统。
玉慧随之变色,眼瞧周身火气腾腾上窜,疾言厉词都涌到嗓子眼,可就在顷刻,她变戏法似的把那些情绪全都收敛掩埋,化作云淡风轻的一笑。
“云姑姑说得没错儿,宫里面摸爬滚打,不管是主子们,还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说到底讲求的就是‘各凭本事’。”
“不过――”向着云佳靠近了些,她低声道,“我家主子乃万岁爷生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边是‘明’,哪边是‘暗’,真没个准!”
云佳被惹得蹙眉,露出不耐。
知她难缠,得寸进尺不说,还爱惹是生非。
如今同在中宫身边,那是避都避不过,厌烦得不得了!
玉慧有心招她,摆出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等她出招。
就在这时,得一长串儿的人自东华殿方向行来,打头的正是东莱!
在那行人里,人手捧抬若干玩意儿,瞧架势便晓得万岁爷封赏到了,玉慧和云佳同是两眼发光,再不相互呛声,齐齐迎了上去。
东莱早就识得她二人,晓得各自背后站的是哪位主儿。
老远见她们波澜不惊的逞着口舌之快,他暗暗好笑。
行近,懒得废话,直言道,万岁爷陪着贵妃娘娘回门去了,没说几时回宫,倒是让他亲自送来这些价值连城的赏赐,金口玉言――往后六宫重任,全权交给皇后,皇后辛苦了。
玉慧、云佳听得傻眼!
让东莱亲自送来赏赐?
他东莱只不过是东华殿的副管事,算什么东西?!
要论高低轻重,理当他的师傅,内侍监大总管宋桓亲自来这一趟才对!
还有,说万岁爷陪贵妃回门了?
真真稀奇,哪有还未成礼就先回门的?
讲不讲礼数章法?!
两个人你看我,我又再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先计较哪一桩,更不知道要跟谁计较!
等到东莱进殿中去走了过场,玉慧和云佳才反映,眼下真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忙不迭停战,去看中宫的反映。
立政殿中,刚整理好心情的宁玉华,对着一桌的奇珍佳肴,胃口全无。
入了冬的时节,天色阴霾沉郁,仿佛随时,一场鹅毛大雪会突然而至,为北方的皇城带来一如往年的严酷。
干燥的风缱绻着干枯败落的叶子,平添几分萧瑟的凉意。
百姓们在茶馆里煮茶驱寒,谈论立后风波。
远远儿的,从皇宫那端散出了消息:贵妃娘娘回门去了。
那阵仗,御前统领率禁军开道,铁蹄铮铮,震天动地!
那排场,饶是皇城根脚下早就养得眼光刁钻的百姓都见所未见。
光是赏赐都有几百箱,大红的队伍,喜庆得不得了,连禁军的铠甲上都绑着红绸。
还有贵妃乘的马车,那是皇上的龙驾!
当今天下,除了慕容紫,再无人有这份能耐。
于是众人们都开始叹,还以为第一世家会就此没落,孰料一个女人就揽得圣心,慕容世家要与大楚天下日月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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