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看。”梅生递给她一封信。
或者……可以说是一张陈年废纸，纸上血淋淋的写着几行字，大部分字因为年头太久看不分明，但不难看出，这是一封绝命书：
……妾难自证……深宫……血泪……君恩难谢……以死还清白……
“哪儿来的？”谢有青将那封信重新叠回去。
“涂莺儿的枕头下。”
“她看到了吗？”
梅生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涂莺儿被接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及观内情况，只说一切如常。”
“现在是谁在玉清观？”
“是冬生。”冬生体态丰腴，脸颊圆润，扮做涂莺儿正合适。
谢有青点了点头，这封信自然不会是从前留下来的，独孤清当初既然那样说，定然是有备而来，血书应该只是第一步，她倒是想看看……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让冬生弄清楚，当初那个从宫里出来的妃子被安置在了哪间屋子，看是不是涂莺儿如今住着的那一处。”血书上应该是模仿了宫妃的口吻，但与玉清观有关的深宫传闻，就只剩下那个出宫又回宫的宠妃，难不成……这宠妃其实并没有被接回宫中，只是后人编排捏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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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坐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等着，见谢有青进来，扭头看了她一眼，“说完了？”
谢有青点了点头，然后她将帷幔拉起来，朝着顾行舟伸出手，“下来吧。”
顾行舟看了一眼向他伸过来的手，长的衣袖几乎盖住了整只手，就只露出来一点指尖，他伸出手将袖子向上挽了一点，心满意足地握住她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
“厨房在修葺，那早膳是什么？”顾行舟忽然想起了这一茬。
“八百里加急让人从蟠楼送来的。”谢有青笑了一声。
“蟠楼重新开张了？！”这消息着实让人意外，顾行舟这个自诩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老手竟然不知道蟠楼重新开张，实在是惭愧。
谢有青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惭愧，因为她也是才听说的，“就是前两天的事儿，听说重新开张的剪彩活动是渤海王主持的，蟠楼为此免费置办了席面，胡寄儿在席间连着唱了三支曲子，又行了一桌酒令，她这个都知娘子的名头重新叫响，外面好些人都在传，说十年之内无人能出其右。”
“等等，你说十七郎主持的剪彩？”他前不久才刚刚见过顾十七郎，怎么他只字未提？
远方的顾十七郎：就你当时那个架势，事先想好的话都被你吓回去了，能想起来才怪！
谢有青将人往外面带，“八成是被别的什么事儿耽搁了，”顿了顿，又将话题重新引回来，“蟠楼大概重新研制了新菜品，今早送来的这些我看着都不错，殿下等会儿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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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楼送来的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子，顾行舟坐下来以后并没有抬手，只看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谢有青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给他，又夹了一只荷莲兜子放在他面前的浅碟内，因为花模做的就是莲叶和莲花的样子，所以这样一只兜子放在碟内，就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殿下可要些浇汁？”谢有青将旁边放置的小罐拿过来，里面盛着用酪和芝麻酱制成浇汁。
顾行舟点了点头，在看着谢有青将浇汁倾倒在荷莲兜子上之后，他作势去端汤碗，才端了一下就又迅速松了手，微微一皱眉。
“怎么了？烫？”谢有青摸了摸汤碗，汤碗隔热，虽然里面尚冒着热气，但摸上去只是能感到有些许的温度。
“手上的伤还没有好，有些疼。”话里暗示意味明显。
“好，我喂你。”谢有青意外的好说话。
顾行舟笑弯了眉眼，等到谢有青舀起一勺汤送至他嘴边，又向后躲了一下，说，“烫。”
“那你吹一吹。”谢有青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没有动。
“我好累啊……”顾行舟说，“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要是再吹几口气，说不定就要昏过去了……”
虚弱如顾行舟，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红润，眼里的期待满得快要溢出来。
谢有青收回汤匙，吹了一口，又送回去，顾行舟张口接了，又一皱眉。
“凉了？”
“苦。”
“苦？”谢有青看着手上的汤碗，她是有什么魔力能把一碗鲜笋汤变成苦笋汤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顾行舟一脸认真，“真的苦，别是蟠楼的大厨放错了食材，丢了些黄连进去。”
谢有青舀起一勺来自己尝了尝，味道鲜美，一点也不苦。
“不苦吗？”顾行舟有些诧异，“那我再尝尝。”说着就眼巴巴看着谢有青，等着再尝一口这汤到底是鲜的还是苦的。
谢有青于是又喂了他一勺。
这回汤入了口，人已经满意地笑了起来，“真甜。”
顾行舟的味觉是不是被炸废了？谢有青有些费解地摇了摇头，又舀了一勺喂过去，这回倒是张口痛痛快快地接了，只是又变了脸，说，“怎么又苦了？”
谢有青将汤碗往桌上一放，她算是看出来了，顾行舟就是故意的。
“其实……”顾行舟扯了扯她的衣袖，“若是王妃先尝尝，就是甜的。”
站在桌边侍候的梅生和蒋成等人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们或是抬头望着藻井花纹，或是望向四周清清嗓子，只恨自己此刻为什么不能隐去身形，杵在这里仿佛几支发出的光亮如白昼的巨型长明灯。
谢有青觉得面颊有些热，她听出来了，于是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桌上放着的碗碟，试图转移话题，“那边的胭脂鹅脯也不错，殿下尝尝吗？”
顾行舟只偏头看着她，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半晌，他抬手抚上她的侧脸，笑着说了一声，“王妃今日的胭脂……颜色真好。”
又慢慢凑到耳边，压低了声音，像是呢喃，“王妃脸红的样子……真好是看。”
有那么一瞬间，谢有青觉得自己好像不会呼吸了。
我是火腿鲜笋汤，我背着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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