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告谁？”
李长安这一句话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润娘和郑举举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站起身，向着谢有青和顾行舟行了一礼，拉开门退了出去。
竹生原本是站在谢有青身后，闻言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此事关系重大，除了谢有青和顾行舟以外，屋内其余人都自觉回避，给屋中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顾行舟原本还想着屏退众人，如今见此番情形，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下意识看向谢有青，这屋子里可以说都是谢有青的人，他原本还担心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如今看来已全然没有必要，足以见得她御下有方。
谢有青向着李长安一抬手，“这里没有外人，李老板大可先坐下，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宣景阁的茶酒也都不错，你不妨都尝尝。”
“那李某就不客气了。”李长安转身落座，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口说道，“我要告南阳王绝不是无理取闹，若不是他纠缠我妹妹，三娘又如何会死？”
这样说的时候仍恨恨地盯着顾行舟，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顾行舟也脱不开干系。
顾行舟微微侧了侧身子，自他看到李长安开始，这位就一直用一种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的眼神看着他，在听说他与梅三娘之间的关系之后，他虽然多少也能理解一些李长安的心情，却也觉得冤屈——他是还活着，但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啊！没有人愿意顶着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就算他是皇子，他也绝对没有这种癖好。
“你如何确定那位就是南阳王？”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冒名顶替的事情，有人自知做的事情并不光明磊落，所以就更加缺德的盗用他人名号，若有人仗着南阳王深居简出这一点肆无忌惮兴风作浪，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做我们这一行的，又有谁不知南阳王。”李长安冷言答道。
“这么说……你经常能见到南阳王？”谢有青有些诧异，南阳王若是经常出入于勾栏瓦肆，旁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如今这样的两个极端印象？
就算他真的能够乔装打扮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一次两次或许瞒得过去，但这样频繁的出入……总会有被人知道的一天吧？就比如说渤海王，他喜欢扮做货郎的模样沿街串巷卖团扇，不也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是啊，连顾十七郎都会有被人认出的时候，南阳王为什么就不行？
这么说来……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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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换一种问法，”顾行舟在一旁开口道，“你在何处见到的南阳王？”
“南阳王确实深居简出，不常露面。”李长安说，“但他经常让人将我们请去一些庭院，在那里……”他闭了闭眼，重重的呵出一口气，“在那里表演的人，很少能像个人的模样。”
这是何意？谢有青与顾行舟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
“此话何意？”谢有青出言问道。
“何意？”李长安颇有些嘲弄的笑了笑，“在那样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人，主人家让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没有尊严，没有体面，若是受不了，那么自此往后，就不必再在这一行混口饭吃了。”
谢有青不自觉攥紧了拳，她是听说过的，有人会以此为谈资，大肆渲染，但因为其中内容太过夸张，不像是人会做出来的事情，谢有青也只当是说着话的人在博眼球，过个嘴瘾，并没有太过当真。
但原来……是真有这样的事。
她垂了眼眸，“他如何纠缠梅三娘？我曾听说过一个传闻，说南阳王有意要赎梅三娘，再迎为侧妃。”
“是真的。”李长安叹了口气，“听上去真好，王侯之家，三娘若是跟了他，就能立刻脱离贱籍，从此玉粒金莼，就连我这个哥哥都能跟着沾一份光。”
“那么……为何要说是纠缠？”谢有青看着李长安的眼睛。
“为何是纠缠？”李长安冷笑了一声，“看来王妃并没有听清我方才所说的话，也是，像二位贵人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又哪里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都会经历些什么？”
“我只问你，何为纠缠。”谢有青一字一顿。
“三娘是想要脱离贱籍，可她并不是傻子，即便是我们这样如同蝼蚁一样的人，也会爱惜自己的性命，三娘又不傻，难道会主动将自己送入火坑么？”
“做南阳王的侧妃，有何不好？”
“在常人看来，倒真是个很好的高枝儿。”李长安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这样说吧，被南阳王看上的人，从来就没有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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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
尖锐的摩擦声响了一下，顾行舟放下自斟壶，他身前的桌案上一片狼藉，刚刚他想给自己倒一杯酒，但震惊之下失了稳重，酒杯也被碰落。
“什么叫……从来就没有活口？”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会是怎样的情形，才能连生还的可能都没有？他印象里的南阳王叔从来都是一副沉稳的样子，说话亦是和和气气，兼之满腹经纶，怎么如今听来……竟是如此不堪？
“靖安三年闰月，州北瓦子的坤生池小小不告而别，因她而名噪一时的《澹台记》自此无人问津；靖安三年四月，小莲儿被发现自缢于家中，身上伤痕全都是新伤，但流传出去的版本却是小莲儿往日里就有自虐的习惯，那日不过是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而已；靖安三年腊月初八，千日红横尸街头，只余半片衣袖蔽体，大开——”说到这儿他已有些说不下去，勉强接道，“这还仅仅是去年颇有名气的人，他们出事的前一天，都曾被接去过漪澜别院，而那里……仅仅是南阳王常去的地方之一。”
“还有些人出现或是消失，都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你们倒是说说，被这样的人看上，到底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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