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来到下午。
陆德树是此次武科考试的监考官之一。
此时的他正走在考场内，通过门窗监察着一位位考生。
这次南直隶，前来参加武举的考生，一共有一千多名。
这里面有南京武学里的学生，也有各府县的童生。
武学里的学生多是将门之后，穿的光鲜亮丽。
而童生则要寒酸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陆德树每在考场内绕一圈，他目光最多的，是放在那些穿着寒酸的童生身上。
至于权贵子弟，基本上都不会去看。
在这七八个时辰内，他已经连续抓了六七个考试作弊的考生。
可谓战绩斐然！
就当他捻着八字胡，走到杨华考室外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每次走到这里，他都会停下来，往里面看上两三分钟。
他已经注意这个考生很久了。
从开场到现在，除了去上过一次厕所，和中午啃了两张大饼外，手上的笔就没有停下来过。
桌上已经摆了十几卷写满文字的考卷！
他看出来杨华是在默写武经。
可这默写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考场内就算写得最快的，也就刚写满五六卷而已，并且写到现在大都已经是搜肠刮肚，抓耳挠腮。
再看这杨华，几乎是越写越快！
此时的陆德树严重怀疑杨华是在作弊，可他偏偏找不到证据！
考室内，杨华把最后一张考卷写满后，收拢稿卷，抬起头来对陆德树笑了笑。
“这里面的纸写完了，可以劳烦考官大人，再帮我拿一些进来吗？”
陆德树满脸孤疑打量了一眼杨华，此时的他再也忍不住，打开考室门栏。
拾起考卷，翻看起来。
前面默写的是《孙子兵法》，之后是《吴子》、《六韬》……
没有少字，也没有错别字，字迹苍穹有力！
实在纠不出毛病，他抬起头瞧了一眼杨华，突然问道：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
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下一句是什么？”
面对考官质疑的目光，杨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略微一思索开口道：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
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作何解？”
陆德树再次询问。
杨华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开口道：“此句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用兵的规律像水，水流动的规律是避开高处而向低处奔流………能依据敌情变化而取胜的，就称得上用兵如神了。”
“好！”
陆德树开口夸了一句。
当他看到贴在考卷上，记录考生身份信息的“浮漂”，一脸吃惊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华！”
陆德树双眼紧盯着杨华，目光如炬，“振武营营帅，杨华？”
“没错！”
“难怪！”陆德树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关于杨华，陆德树还只在当年皇上册封他为武德将军的时候，见过一面。
可那时，杨华的面貌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不过既然是这人，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让杨华意外的是，身为监考官的陆德树居然向他道起歉来。
他摇摇头开口道：“大人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职责所在，不必自责！”
听到职责两字，陆德树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老脸一红。
说实话，如果杨华也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华服锦衣，他压根就不会进来看一眼！
“我就不耽搁将军的时间，本官立刻帮将军取来试卷！”
因为心中有愧，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陆德树就匆匆离去。
“等等！”
可他刚走出不远，杨华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陆德树转过头来，神色有些僵硬：“还有什么事？”
“没事，劳烦大人多拿一点卷子过来！”
“一定！一定！”
…………
到了傍晚，考场内的考生已经离去不少，可杨华却稳坐钓鱼台。
继续他武经默写的大业！
让他意外的是，之后陆德树每次路过他考室门口，就像老鼠遇见猫一样。
连看都不往考室内看一眼。
只是在吃晚饭时间，送来一只烧鸡，一壶酒，一盏油灯。
虽然不知道陆德树为什么这么做，但杨华没有拒绝。
毕竟吃饱喝足，才有精力去挑灯夜战！
…………
接下来的三天，陆德树依旧每到饭点都会给送来好酒好菜。
而杨华面前的纸章越堆越厚。
陆德树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从杨华进入考场第一天开始，他一共送过三次考卷。
第一次送了二十卷。
第二次送了四十卷。
第三次，二十卷。
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六韬、尉缭子、司马法、太白阴经、虎钤经、纪效新书、练兵实纪……
亲眼看着杨华默写出一部又一部武经，陆德树只觉得心惊肉跳。
当考试结束，杨华最后一个离开考场，陆德树亲自把试卷，送到主考官手上。
他这才像完成了某件使命一般，长舒一口气。
…………
当乡试，第一场“策略”考试结束。
接下来会有八天休息时间，八天之后公布晋级名单。
只有晋级成功的人，才能参加第二场武考。
杨华刚走出考场，徐灵壁和曹如两人就迎了上来。
这两天他们两人住在酒楼内，可谓是望眼欲穿！
他们两个也没想到，杨华会在考试结束的最后一刻，才出来。
徐灵壁跟在杨华身后，十分狗腿开口道：“大哥，这两天累坏了吧？
小弟我已经在南市楼摆了一桌席宴，
今晚我们兄弟三人不醉不归！”
杨华揉了揉额头，翻身上马，“累到不累，喝酒就免了吧！我还想早点回杨家庄呢！”
徐灵壁上了一乘轿子，掀开轿帘把脑袋露了出来，眼珠子一转开口道：“也行，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杨家庄！”
路上，徐灵壁继续开口道：
“大哥，自从上次你教了那个，姚万年追我表妹的法子后，
这小子为了和我表妹‘偶遇’，
已经在国公府的大门外蹲守整整三天三夜了！”
刚出考场就得知这个“喜讯”，骑在“小毛驴”上的杨华笑了起来。
想不到姚同学这么痴心，这绝对是真爱啊！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这件事，你表妹知不知道？”
徐灵壁一脸哭笑不得回了一句：“就是因为不想见他，我表妹这几天一直没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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