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最初和沈朔言约定的方法，陈怀民原本是准备了一套说辞，想说服柳承业的。
可这会子，他倒是觉得这个晒得黝黑，性子又泼辣的丫头片子，更符合他的脾气。
“丫头，会转圈吗？”陈怀民笑问。
埋头割水稻的丫头连头也没抬，语气倒是颇为不屑。
“那有什么不会的，不过我娘说了，转圈也不能当饭吃，会那没什么用。”
一边的宋栖梧就有些尴尬了，这丫头的爹妈，都是在庄子里做工的，他爹老来得女，惯的跟个眼珠子似得，脾气也是蹭蹭见长。
不过毕竟才不到十一二岁的年纪，眼界格局什么的，都没打开，受父母的影响过多，满脑子只想着什么东西能吃饱饭。
“丫头，你能转多少圈啊？”
陈怀民倒是很有兴趣的模样，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兴致勃勃的提议。
“要不，你转一个给我瞧瞧？”
一旁的沈朔言不乐意了，暗暗用胳膊肘顶了陈怀民。
“让你来考察柳承业的，你可别本末倒置了，这丫头还这么小，你问这么多，就算她好，可谁收她当兵啊。
空军就和你更别想了，咱们中国的空校，压根就不招收女飞行员！你还让她转个什么圈？”
陈怀民瞅他一眼，一副你已经落后了的眼神。
“云南空校，头几年就开始招女飞行员了，就是离得太远，没几个人去罢了。
老弟，你这个思想和消息的灵通度，可得要加强建设了啊！”
沈朔言不说话了，黄埔军校近些年的招生条件有些严苛了，从学历生平到家庭背景都会调查，柳承业的家里，和钱有为家里扯上关系，南京城里人尽皆知。
对方随便动动手指，他在军校里的日子，都会日日煎熬。
眼下正逢空军部队在全国招生，陈怀民正好负责南京江苏这边，要是柳承业具备当空军的基本素养，那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归宿了。
也算是了了柳万钧对他的请求，给柳承业寻一条活路。
三个少年还在闷头干活，柳承业虽然落后他们很多，却也没有懈怠，一直都在努力追赶。
见没人搭理自己，陈怀民也不尴尬，他拍了拍手，笑道。
“丫头，你今天只要能连续转五十个圈，还能站直了不趴下，这块田的水稻我今天就给包了，你看怎么样！”
这是赤裸裸的利诱了，沈朔言对于好友这种糊弄人的行为表示了鄙夷。
五十个圈是什么概念？寻常人做过十个，都要辨不清方向站不稳，这有些难为人家了。
沈朔言之所以会有此结论，主要还是因为，他就上过陈怀民的当。
沈朔言有一回去杭州办事，去陈怀民的学校给他捎点东西，就看见一群人在操场上转圈转的晕头转向，还有趴在一边吐的惨不忍睹的，也有直接昏过去的。
沈朔言看的稀奇，空军的训练和他们陆军的作战训练不一样，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了，可一个劲的在操场上死命的转圈，这倒是稀奇的紧。
那时他还年少轻狂，被陈怀民两句话一激，就下了场比试，不过才三十个圈，他就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为这个事，陈怀民笑了他好久，直到有一次执行作战计划，他搭飞机前去，才明白，那种转圈圈的训练，是有多么的必要。
“这可是你说的啊！大叔，说话可要算话！”
那丫头显然是挺不喜欢干农活的，这会有便宜干嘛不占，只见她把手里的镰刀一扔，把头发捋了一捋。
“让他们一起来，我看看你们仨到底谁厉害一些，只要有一个转到五十的，这块地，就是我的了。”
陈怀民笑着打包票，宋栖梧赶忙招呼起来。
“承业，大奎，愣着干嘛呀，快来啊！”
“24……25……”
宋栖梧坐在田艮边上，认真的给孩子们记数，眼里满是心疼。
茶庄门口平坦的大场地上，三个孩子正在艰难的转着圈，周围的大人听见声音出来看，想要制止，还是宋栖梧举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终归还是有孩子率先倒下了，大奎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好在地面平坦，不会摔成什么样。
柳承业转的圈数越来越慢，跑的也越来越远，显然是支撑不住了。
“三十四个了，承业，在努力一下。”
宋栖梧看他已经偏激了中心地点，急了，出声给他提醒。
下一刻，柳承业就一头载到在了旁边的水桶旁，水洒的他浑身都是水。好在现在是夏天，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26……27”
还剩下一个黑丫头，她不是让宋栖梧给她记数，而是自己转一个数一个，转的速度也不快，落后柳承业几个数目，但底盘还算稳的。
忽然，小丫头半跪在了地上，她用一边的胳膊牢牢的撑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不会倒下去，宋栖梧这才看清这丫头的脸。
早已经是冷汗一片，脸色苍白。
“你刚刚都对她说什么了啊？”
比赛开始前，从稻田来这里的路上，宋栖梧不经意间，发现陈怀民正在和这个丫头说话，这丫头的眼睛，那个时候亮的发绿，就跟草原上看到活物的狼似得。
都这副模样了，还撑着没倒下去呢！难道说支撑着她胜利的信念，就是那一块小小的稻田？
这在宋栖梧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力，她是宁愿自己割十天，也不会亏待自己身体的。
“我给她说，只要她赢了，我就立刻给她两个大洋。”
陈怀民刚把柳承业从水缸旁边抱过来。正在给他做急救措施，闻言也不隐瞒。
“这丫头，就是个财迷，没想到居然还这么有韧劲呢！”
陈怀民看着沈朔言，不由得从心里称赞。
“朔言，这丫头可比你厉害啊！简直就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沈朔言显然也很是震惊，他的确也没有预测到，这些孩子，居然能这么厉害。
想当年，不过才三十个圈，就把他这个大男人搞得半死不活的了，这小丫头，这个性格，的确是为军人而生的啊！
“是好苗子，只可惜我那里只要男兵，不然就凭这个性子，我都得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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