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约定的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但赵信松却微微颔首，客气道，“不好意思老师，路上堵车。”
办公室有女老师频频抬头看来。
因为在家休息的缘故，男人没像平日里一样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风衣，袖口讲究的露出三分，从头到尾都是压死人的贵气。
身形挺拔硬朗，发型利落，眉眼和赵云桑很像。
由于保养得当，锻炼也没松懈，所以看起来要比实际上年轻不少。
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气质成熟沉稳，只是表情板苛，难以接近。
赵云桑瞧了她爸一会儿，心里有种挺奇妙的感觉。
这应该是赵信松第一次因为她犯错而来学校，作为被请的家长身份。
从小到大印象里的第一次。
“啊，没事没事。”
老蒋放下茶杯，站起来和赵信松握了手，像国家领导会面一样正式，又给他让位置，“您就是云桑同学的家长吧？来，坐这儿。”
“不用了，谢谢老师。”赵信松客气拒绝，直接切入主题，分秒都不想浪费，“赵云桑又犯什么错了？”
赵云桑听到这个“又”字，嘴角淡漠的向上扯了扯。
天地良心，她自从进入重点班，犯这种程度的错误的次数屈指可数。
哪儿来的“又”？
黄主任方才被老蒋安慰半天，心中怒气消散不少，此时对着赵信松，也能心平气和的交流。
他看了眼至始至终静立在原地的赵云桑，把事情和赵信松说了一遍。
赵信松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皱，不可思议的模样，一字一顿问：“您说她在学校抽烟？”
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般，老蒋连忙补充：“那盒烟是从云桑同学抽屉里掉出来的，至于抽没抽……”
话没说完，就见赵信松回身走到赵云桑跟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毫不犹豫。
果断到让人心悸。
赵云桑完全没想到赵信松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下意识侧过脸想躲，但动作慢了半拍，还是没能躲过。
啪！声脆响。
赵信松动了真格，丁点儿余地也没留，赵云桑的右脸很快肿起来。
整个办公室死一样静寂。
所有老师都震惊在原地，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包括黄主任和老蒋。
他们从事教育行业这么多年，真是没见过这种上来就打孩子的家长。
赵信松是怒火攻心，脑子发热，一巴掌没忍住，手心都隐隐发烫。
方才清脆的声响让他理智回笼几分，冷着脸道，“赵云桑，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嘴角破裂一道口子，赵云桑用指尖抹开血丝，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她掀起眼皮，笑了笑，眼神冻至冰点，反问，“我什么样子？”
原本看到赵云桑嘴角破裂，赵信松心里止不住后悔，现在瞧见她又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德行，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冒出来。
“在学校抽烟？我怎么教你的？老子几十万几十万把你往重点班砸，你就这样回报我？”男人斥骂，“你当钱不是钱！成天跟着你那群狐朋狗友混日子，能学到什么东西！”
——又开始了。
在赵信松眼里，她的所有朋友都是不求上进的混混，垃圾，废物。
哦，不对。不是她的所有朋友。
明明连她自己也是。
赵云桑无所谓地一耸肩，眼里带着冰霜渣子，看谁都像在嘲讽。
“没办法啊。”少女弯起眼，轻声回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赵信松指着她鼻子，说不下去话，胸口气的不断起伏。
氛围剑拔弩张。
空气分子仿佛都凝固停滞，不再流动，让人压抑到窒息。
老蒋这时才反应过来，和黄主任对视一眼，开始往回打圆场。
“云桑家长，您先冷静一点，我们再和您……”
圆场话刚起个头，办公室的门吱呀轻响，又被推开。
少年怀里摞起沓笔记本，屈指在门板上轻叩两下，抬起眼，道，“蒋老师，我来交⑵班的数学作业。”
老蒋顿时松口气，仿佛找到个可以转移的话题，招手让伏盛进来。
“辛苦了，放在这里。”
“好。”
伏盛抱着作业关门进房间，路过赵云桑时，脚步微微停顿。
眼角若有若无的扫向她。
赵云桑敏锐的察觉到伏盛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立刻将脸撇到一旁，不愿让这人看到自己此时狼狈的样子。
但伏盛还是注意到了。
她的肤色细腻又白嫩，鲜红的巴掌印在脸上格外明显，触目惊心。
嘴角开裂出一道小口，眼眶和眼尾都泛红，委屈又逞装倔强的样子。
伏盛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把作业搁在老蒋办公桌上。
赵云桑垂着眼皮，盯向办公室地板上的花纹，心思糟糟，杂乱无章。
偏偏赵信松又在刨根究底似的质问她，“为什么在学校里抽烟？”
烦躁郁闷泛滥成灾，快要冲垮名为理智的最后一根弦，赵云桑知道自己正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
她深吸一口凉气，努力稳住气到发颤的手指。
正想说什么，头顶忽的落下一片阴影。有人拦在她身前。
赵云桑抬头，看到少年后颈修韧的线条，背影单薄清瘦，替她遮挡住所有汹涌不善，以保护者的形式。
伏盛目光笔直的望向赵信松，语气不重，平和又浅淡，却有一种轻易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说：“叔叔，您可能误会了。这盒烟不是赵云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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