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李航简单地问。
“当然，”陈正坤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和你，不说谎。”
作为一个灵魂体，李航保持了沉默。
“楼上舟舟在，”陈正坤说，“你陪我站一会儿。”
李航就陪他站一会儿。
“不问为什么？”陈正坤问他，“没学电码的时候沉默，怎么现在还这么沉默？”
「我想听你说话，」李航对他说，「你……声音很好听。」
“是吗？”陈正坤有点开心地点头，“对你来说，声音好听比长得帅重要多了吧？我和讲，他们说我长得也帅，但是我不信；就算我丑，他们也不敢说。”
「不丑，」李航对他说，「我摸过你的头骨，它很对称，额骨适中，眉骨有峰，鼻骨高挺。」
“哦，那我可能是个秃头呢？啊——”陈正坤拖了个长腔，“你是我的理发师，你知道我不秃。”
「嗯。」李航点头。
“嗯，”陈正坤摸他头顶，“我的理发师有特权，想骗过他好难。”
「我会好好打理你的。」李航说。
“嗯，”陈正坤对他笑笑。
「刚才怎么了？」李航问，「你为什么想让我陪你站一会儿？」
刚才实在没什么好事。红光满面的男人们吵吵嚷嚷，醉的烟灰弹在酒杯里，还敢当着他的面求购婴幼儿。
——一百万，坤哥，男女都行，这难不倒你。保证对孩子好，不求别的，孩子好好长大，将来祠堂有个香火。
一百万。陈正坤给林正坤雇房东的钱也要比这个数要多。一百万就想买个现成的孩子？还觉得自己出手阔绰……如果让这些人知道，人类近几年彻底没希望了，他们不是要自己去街上抢孩子？
那个人看陈正坤脸色不好，打着哈哈说别的，之后不再提。还有人说这个月收不上来钱，回款也变慢，陈正坤也解答了。
没什么事稀奇，所以陈正坤通通没放在心上——但李航那个犹犹豫豫的回头让他又把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现在又好了。
陈正坤就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定、表里不一的人。
“没什么，”陈正坤说，“就是觉得好累，想和你待一会儿。”
李航的心跳得太厉害了，他从骨骼、血液、耳蜗甚至空气里都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他希望陈正坤马上笑一笑，或者咳嗽几声，为他几乎藏不住的东西掩盖一二，但是陈正坤静静站着，话都没有再说。
李航原地跺了跺脚，开始自救。
“怎么？”陈正坤有点着急地问，“是不是冷了？怪我，不应该开这么久的窗户。”
李航听见关窗户的声音，狭小的封闭空间里，他的心跳声好像更明显了。李航握起拳，原地冲刺了一会儿。
“你这是……”陈正坤失笑，随后抱起双臂，“再来，我给你计时。”
李航心里苦。灵魂和烙饼都是静止的，可他却要为了掩饰自己而锻炼。
“速度怎么慢下来了？”陈正坤稍微有点不满意，捏住了他的脉搏，“心率够吗？”
够？大概比医院里那次还要够。
“怎么静止了心跳反倒变快了？”陈正坤又换了一只手捏。
李航觉得：无——所——谓。
还能怎么样呢？他是个瞎子、又是个聋子、如果再有点什么心脏病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能，」李航把手举了起来，「我的心脏也是残次品。」
刺眼的白光里，李航称呼自己是残次品。他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着，似乎想证明这件事。陈正坤又觉得愧疚，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他在楼梯间陪他说话，逼迫他体育锻炼？
“你不是，”在等着李航脉搏降下来的过程中，陈正坤说，“你不是，你这么漂亮，老天爷派你来人间的时候仔细打扮过的，是精品。是我们地上的人没有照看好你，把你弄伤了。”
李航从没想过会听到这样好听的话。他哪里都疼，皮下的血液叫嚣着要蒸发，眼泪不要钱一样涌出来。
“怎么又哭？”陈正坤舍了数脉搏来给他擦眼泪，“不哭，坤哥给你想办法。”
「没关系，」李航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对他撒谎，「可能今天茶叶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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