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听罢妙玉的话，不禁缓缓站起身来，皱眉思索。
“失策、失策了！”
柳湘莲道：“我等一贯看不上那些游缴、团练，自始至终都觉得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认为那些团练使、乡游缴领兵之人，都是只顾捞钱的家伙。
如今看来，团练使、游缴之中，也有能人啊！
至少，这位贾大公子，恐怕就绝不是酒囊饭袋之辈。”
“是啊，如此想来，你我前几日，在青楼里便不该抛头露面。”
楼上一阵阵水响，应该是妙玉已经洗好了枣枣，正在出浴。
“那时候，我还根本没将那厮放在心上。直至这曲《木兰花》词一出，致使白芷落榜。我这才感觉意外，原来，小小的溧阳县里，居然也有能人！”
妙玉语气凝重：“花魁大赛结束之际，我看了那贾蓉一眼，长的倒也算得上周正。
但让我印象深刻的，却是他脸上，有一种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哎，真是难以形容，那是一种甚气质？”
“自信。”
柳湘莲沉声道：“我在贾家东西二府之中，任何一位贾氏弟子身上，都未曾见到过的一种自信！”
“甚至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相传身负天命，有大气运的宝二爷身上，我也未曾见到过，这股源自骨子里的自信！”
柳湘莲叹口气：“莫非，贾氏老夫人搞错了？
贾氏一脉真正有大机缘、大气运加身的，乃是这位嫡长孙贾蓉？”
“但他，已经被革出贾氏族谱了呀。”
“咚咚咚——”
楼梯声响，身披淡粉薄纱的圣女妙玉，正缓缓走下楼来。
“昨日，我接到京师急报，军师已经派人，将贾蓉的根底，给查了个一清二楚。”
“此子新婚第二日，便得了失心疯。日日痛骂东西两府上，个个都属男盗女昌之辈，人人全是硕鼠、寄生虫，膏肓蚂蟥。
还说，荣国府与宁国府上，恐怕只有门口那一对石狮子，才是干净的....”
“哈哈哈——”
柳湘莲听到此处，不由大笑起来：“妙！妙！妙啊！此子骂的着实痛快！”
柳湘莲笑的弯下了腰：“我原本，也有此念。
尤其是那宁国府上，真真儿的，恐怕唯有门口那石狮子，才算得上干净一些儿！”
妙玉轻纱裹身，她似乎并不忌讳在柳湘莲面前，展示自己美妙绝伦的身材。
闻言。
妙玉也忍不住莞尔：“这蓉大公子，着实是一位妙人儿也！
竟然将自家的尊长、姨娘，连带阖府上上下下的奴仆丫鬟，都给骂了个满堂红！
咯咯咯，试问天底下，这等狂悖之徒，还能找出第二位么？”
“骂倒是骂的痛快，可惜，他也得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柳湘莲叹息道：“我也听闻，那贾珍已经准备择日开祠堂，准备将宁国公正派玄孙贾蔷，给过继到自家名下，收为嫡子，以继承宁国公府上的世袭爵位。”
贾蔷与贾蓉论起来，还是堂兄弟。
贾蔷的爷爷，也是第一代宁国公贾演的亲生儿子。
与贾蓉一样，贾蔷也是宁国公府上，正牌嫡孙。
只不过贾蔷自小失怙，打小由贾珍养大。
后来为了避嫌，贾蔷才搬出来宁国府，另立门户，独自过活。
这便是封建社会里，非嫡长子长孙吃亏之处了：宁国公贾演，一共有四子。
宁国公的后来嫡长子贾敷早亡，次子贾敬这才能够承袭爵位，成了贾氏族长。
贾敬生贾珍，贾珍生贾蓉。
而宁国公贾演的次子的子孙，也依旧生活在宁国府中。
按理说，贾珍之子贾蓉，与堂兄弟贾蔷，都有权力继承宁国府上偌大的财产。
只不过，宁国府由贾珍说了算。
那无依无靠的贾蔷，在贾珍面前，哪有他半点置喙的余地？！
贾蔷搬出宁国府，独自开门立户之时，贾珍也就是给他五百两‘安家银’。
连带给拉过去几车笨重的床榻、桌椅板凳之类的，就轻易将贾蔷打发掉了。
而宁国府上九成九的财产，和世袭的爵位，以后都得归属原本的贾蓉。
如今，贾蓉与宁国府闹翻。
贾珍膝下无子，只得又将能歌善舞的贾蔷，给叫了回去，充作自己的嫡子。
免得断了宁国府的香火。
“我这几日，有时候不住在想，那贾蓉，真个儿疯了么？
要说他疯了，又岂能写出，那首惊艳无比的绝世好词？”
妙玉伸手归拢自己的秀发，那两粒小枣突兀，似乎要撑破纱衣一般。
“若是没疯，他怎会行此千夫所指之事？须知，忤逆不孝之罪，便是那位假天子，也不敢沾染分毫啊。”
“是啊！若是那蓉公子，没有失心疯，又岂会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举？”
柳湘莲也皱眉，根本不看那轻纱掩映下的绮丽风光。
“依我看来，这蓉公子，恐怕真是有失心疯。如若不然，偌大的宁国公府，他便是唯一的继承人。”
“无需奋斗，只需日日架鹰走狗，赌博喝花酒，只管混吃等死，便会有大富贵临头。”
柳湘莲笑道：“或许，那蓉公子的失心疯，时好时坏，或许并非时时发作罢！”
“不愧是二郎，说的有理。”
妙玉娇笑道：“或是赋此曲之时，那蓉公子正是癫狂之际，这才忽得此佳作也。
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是临时应急之作，哪有这等不能改动半个字的妙词？”
二人絮絮叨叨，话题左右离不开贾蓉。
这让贾蓉心中不由着急：你们说说圣莲教啊，我一个可有可无之人，哪值得你们掰扯半天？
恰好，柳湘莲此时笑道：“休管他！左右不过是一个纨绔子，被逐出门墙之后，躲在此地苟且偷安罢了。”
“妙玉，你突破六品下，迈入六品中之事，可有把握？”
妙玉点点头：“我感觉这几日，心神有些不宁。待我将养数日，调整好身子，应该一月之内，便会有所建树。
迟不过三个月，我自信可以到六品中的境界。”
“那就好。”
柳湘莲站起身来，“我再回去品咂品咂那首《木兰花》，试试可否改动其中一些用词。夜已深，妙玉你早些安歇罢。”
妙玉点点头。
吱嘎一声，门臼轻响，柳湘莲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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