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子灿灿一笑，“有来有回嘛，我这不是怕我开了高价，你转身就走嘛。”
赵山河完全不为所动，“不开价，那我们就走了，这琉璃厂应该还不至于买不到一个小小的鼻烟壶。”
要说古玩，陈卓肯定是门外汉，但要说察言观色，见缝递刀，他觉得是史诗级大佬，他二话没说，把那鼻烟壶放回托盘原来的位置，然后直接愣头青似的问道：“赵爷爷，那我去热车？我看最开始那家古坊斋就挺大，去那儿看看？”
赵山河心中一乐，赞叹陈卓的起哄架秧子的水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好！就古坊斋！走着！”
刘老爷子无奈苦笑，他是被人拿捏了，正如赵山河所说，鼻烟壶这玩意儿在这琉璃厂家家都有，哪怕是顶尖儿的好货也是一抓一大把，人家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买得到心仪的，自己再装下去，这笔生意就真没了，马上换上笑脸，“赵老哥啊，到了我这里，还能让你空手而归吗？怎么一点儿玩笑都不能开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可是实打实的呀！”
无论是古玩买卖，还是其他能杀价的生意，其本质都是心理博弈，俩边都会在交锋的过程中反复全行己方和对方的底牌，试探、回拉，再试探，刚刚的一番小较量，刘老爷子其实打开始就赢不了，因为这笔生意是买方市场，因为他手上并没有独一份儿的尖儿货，这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赵山河收回脚步，“开价吧。”
刘老爷子也不再打马虎眼，“两万，拿走，你知道这……”
“六千！”赵山河根本不给对方东拉西扯的机会，直接还价。
刘老爷子也抛弃幻想，“一万八！”
“六千五！”
“老哥，这样不地道了吧，我给你降两千，你给我涨五百？”刘老爷子有些委屈。
赵山河不耐烦的道：“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德行是一点儿都没变，你是觉得我不了解你，还是不懂行情？这样你来我往的有意思吗？特别是跟我，你觉得脸上有光？”
刘老爷子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咬牙，“行，你说个价！我不还了！”
“九千！给我拿个好盒子！”赵山河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
刘老爷子也爽快一回，“成交！”转身对身后的伙计道：“去，取个金丝锦盒来！”
陈卓知道这会儿该他上场了，从大衣的内兜里取出准备好的一万块，抽出十张，然后把剩下的就是张放在托盘的边上。
生意既然已经谈成，气氛也就从剑拔弩张转为一片祥和，刘老爷子让赵山河坐下，闲聊起来，“老哥，宝刀不老，终究是讨不得一点儿便宜。”
“你老小子也是一点儿没变，甭管什么时候，对什么人，哪怕是你亲爹，你都不可能一口价，估计到死也改不了了！”
“哈哈哈哈！”刘老爷子听着好笑，“彼此彼此，”转而看向正东张西望的陈卓，“这位是你什么人啊，这么些年，我可是第一次碰上你给晚辈挑东西，能请动你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一个远房孙辈，求到我门上，这个忙我得帮，”赵山河半真半假地说道。
刘老爷子是知道赵山河家里都有什么人的，更知道这个倔老头刚直的性子，他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华夏的钢铁事业，绝无可能以权谋私来捞钱，他家里的那些藏品，全部都是他捡漏来的，淘到值钱又不是很喜欢的好东西就果断出手，这样慢慢才有了一定规模，可眼前这个小伙子眼睛不眨地就掏出一万块，这跟赵山河的家庭状况，太不搭调了。
刘老爷子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动起来，“小伙子，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做钢材贸易的，”陈卓张嘴就来。
刘老爷子马上话中有话地恭维，“那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有赵老哥的帮衬，必定财源广进啊！”
“那是当然，我没有孙子，小卓就相当于我的亲孙子了，”赵山河直接承认了刘老爷子心里最大的猜想。
这下倒是让刘老爷子意外了，一生爱惜名声，从不占国家一点儿便宜的赵山河，这是老了，转性了？可他刚要再追问，伙计就回来了，手上托着一个精美的金丝锦盒。
锦盒到了，陈卓直接上手把刚刚挑好的牙雕鼻烟壶放进去，另一边的伙计也数起了钱，确认无误后，这笔买卖总算是完成了。
赵山河似乎并不像多呆，谢绝了刘老爷子的极力挽留，跟陈卓离开了铺子。
上了车，陈卓终于有机会问了，“赵爷爷，你不喜欢这位？”
赵山河道：“这老小子太能算计，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可有一点是圈子里都公认的，就是他从来不卖赝品，也从来不蒙人，所有的算计都在价格上，东西是绝对有保证的。既然你是要送人，那肯定要把稳妥放在第一位，整个琉璃厂都没有他这里省心。”
“您不是能鉴定吗？就算去了其他铺子，还能被打眼？”陈卓开始其实也不怎么信赵山河，但经历过刚刚，他是真的服了。
“我虽然有自信不会被打眼，但这终归是有一定风险，不是百分百一定的，你要送人礼物，那东西保真才是首要条件，其他条件都可以让位。如果这是我自己要买东西，那我肯定要去买更喜欢的，而不是凑合的。”
“老爷子，我服气了，”陈卓由衷的赞叹道：“这背后的深意，让我琢磨几天几夜也想不出来。”
“人活一辈子，就是算计别人和被人算计，无人问津是庸才，”赵山河道。
陈卓发动车子，先送赵山河回家。
经过这么一耽搁，等陈卓到龙潭医院的时候，孙瑞和蒋晓晓祖孙俩已经到了，正在一楼的门诊大厅询问院长办公室怎么去。
陈卓从后面拍了一下孙瑞的肩膀，“这么快？”
孙瑞猛回身，见到沉着，他的心才算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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