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分两片，一片儿是李昱家住的这面山，当地人叫西李家。另一片在山坳东头儿，当地人叫东李家。
李家村的村长汪国富，就住在东李家。
汪国富早先年是村里的小学老师，跟王畅明一样，是被国家分配到山里的。像李昱这代人，甚至比他更大的孩子，都是汪国富教出来的。
后来孩子越来越少，周围几个村的小学堂合并，汪国富又当了几年校长。政府开始重视村匪村霸后，有意控制大姓当村官儿以防止宗族势力滋生，汪国富为人方正，在村民中素有威望，就推着他成了李家村的村长。
李昱穿过山坳刚走进东李家的村口，远远地就看汪国富的老伴儿荣婶儿迎面走来。
“师娘，你干啥去呀？”李昱赶紧打招呼。
荣婶儿听声一愣，停住脚仔细打量了下，惊讶的喊：“哎呦，是小昱吗？”
“是我。”李昱笑着迎了上去。
“你说这不巧了嘛，我正要上你家去呢。”荣婶儿高兴的拍了下大腿。
“上我家啥事儿啊？”李昱问。
“找你呗！”荣婶儿扯住李昱边往家走边说：“我听说你回来了，刚巧你老师昨天晚间发烧。让他去医院，老犟种咬死了不去，就想着找你到家里给看看。”
李昱一听老师病了，自然没有二话，被荣婶儿拉着进了汪国富家的院子。
刚一进院儿，荣婶儿就扯着嗓子吆喝：“老犟种，你猜谁来啦！”
“我来啦，躺着别动，我瞅瞅你咋啦。”李昱小时候瘦弱文静，很得汪国富的照顾，所以一老一小感情很深，说起话来自然不用太客气。
炕上躺着的汪国富正要起身，一听是李昱的动静，直接又躺了回去。
等李昱进屋，耷拉着脸气呼呼的说：“回来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教你个小白眼儿狼有啥用！”
“刚回来两天，挺大岁数了怎么还学着挑理了。”李昱把拎来的黄鳝递给荣婶儿，有些讪讪的说：“这些年在外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没脸见您呗。”
“屁，外面是那么好混的？长了见识，没学坏，那就是好样的。什么有脸没脸的。”汪国富脸上好看了一些，对老伴儿说：“一会儿让他把鳝鱼带回去，卖市里大饭店能换百多块钱呢。”
虽说都是山里常见的东西，但野生的黄鳝和王八是最贵的，寻常大小的鳝鱼往出卖都二十多块钱一斤，李昱拎来的两条都超过了三十厘米，绝对是三龄以上，一条就能卖五六十。
荣婶儿一听，赶忙说：“那么贵呢！一会儿走带回去，卖了攒钱娶媳妇。”
“我回家这两天做麻辣小龙虾往镇上卖，挺挣钱的，娶媳妇不是问题。”李昱跟本不搭黄鳝的茬儿，走到炕边搭住汪国富的脉诊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怎么有炎症啊，没有内病，哪儿受外伤了？”
汪国富原本还存着考校的心思，没想到李昱一开口就直捣病根儿，满意的说：“还行，没白跟王畅明学那么些年，看来确实是得了真传。”
说着话，汪国富撸起裤腿儿。
李昱一看……好家伙，左面小腿侧面，红肿成一片，几个点已经有化脓的倾向了，忙问：“这怎么弄的呀？”
汪国富不当事儿的说：“嗨，晚上睡觉腿挨着蚊帐边儿了，偏赶上下小雨儿，外面蚊子都往家里钻。”
农村蚊虫多，现在好些家里又是纱窗又是蚊帐的防叮咬，不过还有不少老户人家只用蚊帐，晚上窗户开着，全靠院里点蒿草熏。
下雨天没法熏了，又热又闷的还不能关窗，那屋里，蚊虫都能成灾。
要是睡觉时胳膊腿不小心挨着蚊帐边儿，就跟汪国富现在这样了。
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不及时处理，一旦化脓也是非常危险的。
李昱搞清楚情况到外面转了一圈儿，邻居家薅了把八宝景天，又在村口挖了点儿蒲公英、败酱草之类消炎的草药，回到汪国富家洗干净后按配比捣碎榨出汁水。
涂汪国富腿上后交待：“老实搁家躺着别乱走动，我回家去拿针，一会儿给你通通脉。”
“快拉倒吧，涂点儿药就行，可别扎针了！”汪国富毫无征兆的就急了。
他跟很多老爷们一样，发点烧受点伤跟本不当回事儿，但就怕打针。尤其是王畅明的那手针灸，动不动就往身上扎好几十根，还又拨弄又用指甲刮的。
别说自己挨扎了，连别人挨扎他看见都受不了。
老师严重晕针李昱自然是知道的，真因为知道才故意用针吓他，这样他才能同意喝药。
于是顺理成章的说：“那我进山采点儿消炎药让婶儿给你熬了，你可得喝啊。”
“别进山了，屁大点的事儿折腾个啥。”汪国富不愿给李昱添麻烦。
“我那麻辣小龙虾要用草药，顺道给你整点儿，当我专门去给弄呀。”李昱故意气了一下老头儿，出屋跟荣婶要了镰刀和篓子直接进山。
做麻辣小龙虾用的几味草药都很常见，老爹见过后就不让李昱再特意进山了，他每天下完地在左近采一些就够用了。
不过李昱今天也不算骗汪国富，他真得进山一趟。一个是给老师弄点儿消炎解毒的药材。再一个，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来钱的道儿。
尽管可能挣不了多少，但蚊子再小它也是块肉啊。
进一趟山三个小时都是快的，李昱临近中午时才回到汪国富家。
草药采摘后直接能用的极少，大多数都需要炮制，部分工艺还很复杂。不过李昱搞的这些都不算麻烦，正常情况下要阴干再日光晒。着急的话低温烘焙发去多余的水分就能用，只不过会损失部分药性。
山里人家出售草药是很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大多都懂得初级加工。李昱把汪国富要用的几种药留下，交待了配伍，后面的烘焙和熬制荣婶就能搞定。
看了眼王国富的腿，确定红肿已经开始往回收了，李昱赶紧借了倒骑驴装着剩下的药回家。蔡桂花见儿子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已经打发人来找过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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