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摔去的。
地上也不滑，就是单纯的双腿没力，突然摔了。
因为年纪大了本身有很多毛病，这一摔导致的结果还挺严重的。
贺凌寒他们这边赶过去和救护车到医院的时间差不多，急诊门口果然已经堵着一堆记者了。
两人一下车，记者们团团围了过来，贺凌寒连忙把姜轻护在自己怀里。
好在路上的时候给小唐打了电话，小唐又安排了人来医院。
前后也就几秒的时间，保镖们已经赶到就位，迅速把记者隔开。
那些记者还是不死心，拼命把话筒往前怼，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过来——
“贺总，请问贺老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刚才看到是救护车把老夫人拉过来的，是不是已经很严重？”
“贺太太这肚子是几个月了？贺总现在的心情是不是悲喜交加？”
姜轻：有些记者，光长了张嘴，没有脑子。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一圈，然后精准地找到问最后一个问题的人，凌厉又冰冷的眼神落在那人的脸上。
也不知是她的反应太突然，还是周遭的气场太强大，原本乱哄哄的一团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姜轻往前走了一步，贺凌寒立刻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虽然有保镖在，但是八卦媒体疯狂起来也有可能让场面失控。
姜轻却转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继续往前一步，就停下了。
她对着那个记者发问：“你是哪家的？”
记者一愣，心虚地不敢回答。
好像只要说出了自己的单位，就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姜轻淡淡一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人一眼，再就挽了贺凌寒的手，进去了。
谁也说不清刚才的这一幕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好像什么都发生过了。
……
医院里面毕竟是以看病为主，八卦媒体不敢冲进去，怕引起混乱，那可是要被请去喝茶的。
贺凌寒跟姜轻进了电梯，刚好没有外人，贺凌寒便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姜轻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上升，随口回道：“没什么意思，我就那么一问。”
这些记者的路数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人多的时候，趁乱什么问题都敢问，一旦一对一了，就怂得不敢吱声。
那个记者怕报了家门之后，会丢工作。
但实际上，姜轻只是不想他们再提任何跟孩子有关的问题。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医院已经安排了人等着，他们一出去，就有人上前来汇报老太太的情况。
都是不好的消息，贺凌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是个耐心不多的人，处理事情也喜欢手起刀落的干脆。
可因为事关老太太，他全程都没有打断医生的话，听得很认真。
最后，医生说：“这段时间老夫人是没法再下床了，先养着看看，年纪大的人经不起手术的折腾啊。”
贺凌寒点头表示可以，但医生的表情明显还有话没说完，他走向病房的脚步停了下来，问道：“还有什么？”
医生看看他，又看看姜轻，一副想说不太敢说的样子。
姜轻：“医生，有什么话你请只说。”
医生表情更尴尬，说话的时候都是压着声音的：“有几项检查是即时出结果的，但从结果来看，老夫人的身体……扛不了太久。”
换句话说，哪怕没有这次摔跤，老太太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摔跤只是加快了老太太的离世。
虽然贺凌寒对老太太的身体早已心里有数，但医生的话还是像一把刀一样，又狠又准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姜轻也是听得手脚发软，下意识地伸手抓着贺凌寒，怕自己会跌倒。
于贺凌寒来说，老太太是这个世上他最亲最敬重的人。
于姜轻来说，老太太是这个世上最偏爱她的人。
尤其现在她跟姜玉山和周韵都翻脸了，背后没有亲人的情况下，老太太若是离世，她心里的悲痛不会比贺凌寒少。
两人的脚步都显得很沉重，进了老太太的病房，一人一边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整个空间里，只有仪器的声音萦绕耳际。
贺凌寒看着床上的人，除了难受，还有些迷茫。
早在一年前，老太太就对他说过：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这世上有人来，就会有人走。
有人出生，自然也有人死亡。
她那时候就希望贺凌寒跟姜轻能要一个孩子，那样的话，她还有时间、有机会看到他们的孩子出世，甚至是抱一抱孩子、亲一亲孩子。
但现在……
贺凌寒忽然就很后悔过去的任性。
他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本事，有能力翻云覆雨，就算老太太身体不好了，也可以砸钱延长老太太的生命。
在延长的这一段时间里，要造一个孩子出来，也不是难事。
他狂妄地认为，自己可以让老太太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
可他忘了，这个世上，除了人为，还有意外。
他也没有仔细想过，强制地延长老太太的生命，是会让老太太受更多苦的。
情绪如翻涌的浪潮，一下一下打过来，将他整颗心淹没，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双肘撑在腿上，十指插入自己的发丝，继而用力揪紧。
姜轻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他在难受、他在后悔。
老太太是他最亲的人，老太太即将离世，他有这些情绪很正常。
那么，以后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懊悔？
应该不会吧……
毕竟老太太无人可取代，但自己……是可以被取代的。
姜轻深呼吸，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你要不要去外面的沙发上躺会儿？”
最近他的情绪太容易外露爆发，万一等下控制不住，吵到老太太就不好了。
贺凌寒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的眼眶都有点红，姜轻的红得更厉害一些。
他说：“我没事，你该休息了，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去，等明天奶奶醒了，你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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