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太过担心，”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墨夙夕开口道：“傅之序信上提及，和亲的通关文书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想来不用多久，对方就会将王妃送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索性能猜到他们的意图，等人来了，多看着些便是了。”
程尧垂眸，“王爷说得是，姑且看他们如何表演吧。”
墨夙夕失笑，“你不用这么苦大仇深的，既然要和亲，且对方派来的还是王妃，那圣上势必要在诸位皇子间选一位。与其担心对方有诈，你不妨先想想自己娶王妃的几率有多大。”
程尧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本宫才没这个闲工夫考虑这些！本宫是有皇子妃的人，除非委屈王妃做妾，这西域断然是不能答应的！”
更何况，他还指着能继承大统，哪里能随随便便迎娶个炸弹回来？
做他的正妃，日后便是皇后，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西域女子做一国之母。
墨夙夕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立刻反驳程尧。
“王爷莫要再同我说笑了，”程尧挠了挠头，“如今的情势，王爷了然于胸，等不日王妃抵达南都，还要王爷多多费心才是。”
“这是自然，这也是臣的本分。”
程尧同墨夙夕的立场不同，故而他做不到像墨夙夕那样轻松。
纯臣只需关心江山社稷，而皇子，则在此基础上还需考虑自己的身份，以及如何巧妙地不让自己的亲爹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又能肯定他卓绝的能力。
说白了，就是瞒着皇帝一人掩耳盗铃。
墨夙夕对他的那些花花肠子大致了解，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朝堂之上的局势，随后便分手，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几日那个白衣男子很是热衷于寻墨夙夕探讨时事，墨夙夕分明已经焦头烂额，那人却依旧守在官舍门前，等着他出来。
哪怕子时已过，他出来时大街上除了打更的更夫已再找不到一个人影，白衣男子依旧执拗地坐在官舍旁边的石板地上，耐心等着。
若是死缠烂打且不着调的，墨夙夕早就不搭理了，可偏偏眼前这人谈吐不凡，对朝政很有见地，叫他小看不得。
“你可有兴趣入朝为官？”墨夙夕边走边说，“若你有此志向，本王爷愿意同你写一封举荐信，给你一个官职，让你大展拳脚。”
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自由散漫惯了，实在毋须王爷为我等小民费此心思，左不过是我对这新政实在有兴趣，才会忍不住总上前叨扰。”
墨夙夕没作声，对于他倨傲的态度倒没表现出不悦，民间卧虎藏龙，有底气的人说话的姿态会格外高一些，委实正常。
抬头看了眼王爷府明晃晃的牌匾，墨夙夕侧眸，“小兄弟请自便，我该回府歇着了。”
白衣男子连连点头，“王爷忙于政事，确实辛苦，在下也该回客栈了。”
墨夙夕朝着他微微颔首，继而大步流星回了府。
白衣男子并不急着回他歇脚的客栈，目送着前人回了家，他站在府门前向里张望了片刻，扬了扬唇角，这才迈步离开。
西域主动提出和亲后，程御在众朝臣的建议下选择了按兵不动，姑且接受。
圣旨到了西域，傅之序忙放了人，由着西域来的花轿抬进了南都的领地。
说不好奇是假的，可这么多天过去了，花轿里的王妃也不曾露面，如今已经进去了，他更是见不着了。
手里握着通关文书，和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南都城。
在驿站歇息了两日，王妃按照中原人的礼仪焚香沐浴后穿上西域特有的服饰，跟随皇家轿撵一步步靠近大庆殿。
使者跟在王妃的身后，用中原人听不懂的语言小声说着什么，王妃似乎没什么耐心，一直兴致缺缺，直到公公捏着嗓子传召，她脸上的神采才恢复如初。
西域人的长相，一眼便能同中原人区分开，是以她自踏入大庆殿伊始，身边诧异的声音就不曾停下过。
朝臣们或面面相觑，或交头接耳，或直接开口质疑，皆对她的长相很是诧异。
堂堂西域王最宠爱的小王妃，怎么会是中原人的长相？
在她这张稚嫩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丁点西域人的影子。
然而很快，除了长相，这位王妃在语言上也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只见她屈膝下跪，给程御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随后，用无比流利的中土语言说道：“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字字铿锵的请安，震得一旁的译官都不受控地张了张嘴。
墨夙夕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了神，若有所思地朝着她再次看去，就见她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偏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调皮地朝着墨夙夕挑了挑眉眼，那股子狡黠瞬间便溜了出来。
白衣男子？
西域王妃？
呵
某王爷懊恼地按了按眉心，这次他还真是轻敌了。
王妃仿佛看出了他的懊恼，调皮地朝着他吐了吐舌头，继而对程御说：“愿吾皇千秋万代万千秋，四海列国大一统！”
程御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一个千秋万代万千秋，好一个四海列国大一统！朕承你吉言，定当为之努力！快快起身吧。”
王妃笑着谢恩，随后起身，自随从的手中接过宝盒，躬身道：“西域十王妃帛月宁初次踏上南朝的皇宫，特地带来了家乡的珍宝，千年冰山雪莲和万藏羚羊角，请皇上笑纳。”
程御捋了捋胡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公。
公公点头，随后苦笑一声，自台阶而下，伸手接过了帛月宁手里的宝盒。
“张公公，这是月宁王妃带来的稀罕物，你且好好收着。”
不管这个王妃马屁拍得多溜，程御也不可能被她迷惑。
虽说这盒子八成不会有诈，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帛月宁笑了笑，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中原的皇帝胆小如鼠，不过是区区一个宝盒都不敢打开。
原来墨夙夕是对着这样一个人卖命，真是暴殄天物。
墨夙夕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许久，虽说那一抹异色消失得极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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