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这么些年在徐家过得是战战兢兢，这些话在平时给她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开口的，可如今竟然为了徐月牙，说出这么一长串，且字字都在声讨柳氏，委实叫徐月牙感动。
柳氏也没想到平日话少的罗氏今日竟然这般说她，当即冷哼一声，“哼，我倒是没想到徐月牙竟然有这本事，竟然能叫你敢这么对付我。你说我老婆子对她徐月牙不好，你凭什么这么说？老二死得早，要不是你为老二生了个儿子，你当真以为老婆子会留你这么久？那徐东也不是个好的，年纪那么小竟然是个贼种，真是给老二丢脸，若是知道是个这种货色，还不如不生。”
若说柳氏对徐月牙的冷血叫罗氏心惊的话，那这番话就是叫她心凉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却说到了罗氏的心坎上了，然后狠狠的挥斩下一刀，疼的罗氏浑身无力。
“娘，你……你说……什么？”
罗氏呆愣的问着，眼角的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垂落，“徐东……徐东可是阿哥唯一的骨血啊，你怎么能……怎么这么说！”
徐月牙连忙上前为其擦拭，罗氏无助的将她抱住。
徐月牙对此是一点也不惊讶，柳氏的冷血早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有所体验，能把自己亲孙女病死，把亲儿子打成脑震荡，在赶出家门，能做出这些的人，血早就不带一点温度，罗氏这般伤心只是没她看得通透而已。
可柳氏今日的这番言语也算是给了罗氏当头一棒，打醒了她吧。
徐月牙对罗氏不算是了解，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和依照着原主本来的记忆，对着罗氏倒的性子也能分析出一二。
罗氏在徐家向来沉默寡言，整日不与人交际，就是连与徐家其他的媳妇子也不怎么走动，是以存在感极低，极为耐得住寂寞，就是嚣张惯了的李氏平日里想要找她的错处也难。
能做到这地步的人不多，饶是一向懦弱的肖氏在徐家的存在感也比她强些，他能做到这般，徐月牙相信不仅是因为对徐东的母爱，让她隐忍，更多的可能是某些深处的原因。
徐月牙相信，这份深层次的原因是爱——罗氏对徐家二哥的爱。
若不是这份爱意在支撑着罗氏，徐月牙相信就凭柳氏和李氏那副刻薄刁钻的样子，罗氏不可能忍得下去，罗氏不同于肖氏，她不懦弱，也比肖氏会拿主意，离开徐家也不会太差，不，会比在徐家更好！
罗氏不离开，徐月牙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可如今柳氏却拿着徐家二哥开了刀，甚至还带上了罗氏的命根子徐东，这叫罗氏怎能不伤心欲绝，她本以为自己只要够谦和，够隐忍就能一直待在徐家，一直守着徐家二哥和她的家，可是现在呢？
徐东的亲奶奶，徐家二哥的亲娘却对她说，希望从没有徐东这个孩子，那可是罗氏看做命的孩子啊，在她奶奶眼里竟然什么也不值。
罗氏忽然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昏暗，甚至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这一通辱骂吗？
可柳氏却是一点也不消停，见罗氏哭得伤心，竟是毫不在意的再往其心尖上捅了一刀，“罗氏，我老婆子现在就给你交个底，若不是看在徐东是二娃唯一骨肉的情分上，我连他看都不想看一眼！那个贼种留着也是个二娃丢脸……”
“啪——”
柳氏的话还未说完，带着一股狠劲的巴掌便落在了她脸上，打得她头偏了向，脸上迅速浮起红痕。
“柳氏，”徐月牙咬牙切齿的看着柳氏，言语间连做样子的“奶奶”也不屑喊了：“你当真冷血至极，你这番话就不怕叫二伯听见了，晚上回来找你吗？”
“我之前只以为你对徐东只是有些偏见而已，不至于对徐东有些什么恶毒想法，可如今你竟是不顾他是二伯唯一的孩子，这般诋毁，二伯听见了，哪怕是进了阴曹地府也要跳出来狠狠骂你一番！”
柳氏呆滞的捂住红肿的脸颊，脸上显出偏执的神色，疯狂的大笑：“我怕什么？我怕什么？早在三十年前，我老婆子就是什么也不怕了！”
柳氏神色忽又哀鸣起来，眼中蓄起泪花，“你吓唬我老二会回来？回来就回来，我老婆子是一点也不想活了，叫他把我带走啊！”
说着，从地上颤颤悠悠的爬起来，脚步踉跄的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嘴中念叨：“来呀，带我走啊，老婆子不想活了，早在三十年前就不想活了……”
徐月牙对柳氏从来都只有厌恶，此时听着这些语无伦次的话，竟有些替她悲哀，她不知道柳氏三十年前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她这样活着又可怜又可恨！
“婶娘，没事了。”徐月牙轻柔的哄着罗氏，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罗氏当真是被戳进了心眼，可就是这般，她也只是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没有发声大哭，此番叫徐月牙更是心疼。
“婶娘，我知道你为了徐东受了诸多的气，你想为徐东遮风挡雨，可是徐东现在越来越大了，他会懂得更多，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知道他的亲奶奶是如何看待他的，到那时，徐东又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徐东这孩子极为聪明，孝顺，你这般隐忍，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这番话说的罗氏瞬间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徐月牙，“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会恨你奶奶的，我不想他恨你奶奶，那……那毕竟是……是阿哥的亲娘啊，他不能恨……”
徐月牙没想到自己劝慰的话反倒给罗氏带来了冲击，心中虽不忍心，但也知道叫罗氏懂得这些越早越好，要不然真到了徐东恨上柳氏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来不及了。
徐东虽然早慧，但是毕竟是个孩子，对于这些也不是太过清晰，徐月牙也只是隐隐感觉徐东对柳氏的情感起了变化，至于变了多少，徐月牙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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