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正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在李荣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自己的义父，已经把一切问题都已经想明白，甚至已经算计清楚了。
“义父，您为什么……”
白方正一改之前苦闷的愁容，笑呵呵地看着李荣，“你是想说，为父明明看清楚大王谋算中的失误，却没有向大王说明白？”
李荣愣愣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义父竟然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之前为父愁的，就是这个原因。”说着，白方正又是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明白了，却不能说，眼睁睁的看着秦国的虎狼在我燕国的大地上肆虐，为父却只能困守围城。”
“为父心中苦恼，却是无能为力。”
听到白方正这么说，李荣却是有些大惑不解。
正想向自己的义父请教，白方正却是直接摆摆手，示意李荣听他说。
白方正又是吃了几口肉，压了一下刚刚的那口酒，这才对李荣解释，“燕王变了，变得刚愎自用，甚至变得固执。”
“为父也想过要劝，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无法肯定的说，自己的谋划就一定能够成功。”
“谁也无法说自己就一定能够打胜仗。”
说着白方正有些醉眼朦胧的看着李荣，走过来拍了拍李荣的肩膀。
“大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谦虚谨慎，知人善任的太子丹了。”
“为父担心自己万一失败了，只怕连你和你的母亲，以及敏儿都要受到牵连。”
“我的两位好兄弟，死得都太惨了。”
“我不想，我们也步他们的后尘。”
听自己的义父这么说，李荣却是明白了。
敏儿是义父的女儿，算是义父唯一的骨血。
而义父口中所说的两位好兄弟，说的就是那两位不肯支持燕王，最后被燕王找了借口，灭了两家满门的另外两位燕国名将。
这些年，李荣知道自己的义父一直都尽量让自己显得低调一些。甚至交出了自己的兵权，在蓟城只当一个闲散的武职，专供燕王询问军伍上的一些事情。
如果不是秦军北上进犯燕国，李荣估计自家义父这辈子都不想再出来领兵作战。
他甚至主动出面，压制了自己收养的义子的军职，使得几名军中任职的义子，人到中年都依旧只是一些中下层的低级军官。
也就是李荣自己，因为曾经护卫燕王，和燕王算是十分熟悉。这才屡屡被燕王破格提拔，成为了一名燕军副将。
李荣知道，义父这是在避祸。自从暗剑阁被那位朝东来朝阁主掌控之后，义父就一直是在隐藏自己的辉煌，让自己成为朝中庸庸碌碌的一名普通武官。
看着沉思的李荣，白正方却是叹了一口气，对李荣说道：“为父再和你说一件事。”
“你可记得燕王身边的那位一直很得宠的赵内侍？”
李荣一想，却是马上记起了那位曾经在燕国权倾一时的燕王亲信，那是随侍燕王的宦官赵德海。
李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义父说的是谁。
“你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说得了急病，病死的吗？”李荣反问。
却见重新落座的白方正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什么疾病，能够让前一个时辰还作威作福的少年内侍，一下子就一命呜呼了？”
“许，许是心疾吧。”李荣记得自己听说过，一些得了心疾的老人，会在发病的一瞬间就痛死过去。
白方正却是再次冷笑一声，点点头肯定道：“是，是心疾。”
“不过得了心疾的不是那赵内侍，而是……”
白方正没有说下去，却是又喝了一杯酒。
李荣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等着自己的义父把故事继续说下去。
“话说赵内侍得疾病去世的那天早上，为父和几位宗亲大臣，连同大王的几名子女，陪同大王一起在王宫中饮宴。”
“这期间，一位宗亲老臣却是出了一个谜题，让大家猜谜助兴。”
“你说，是谁猜出了那位老臣的谜底？”
听到义父的提问，李荣却是有些不太肯定的猜测道：“难不成是那位赵内侍？”
白方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当时谁都猜不出来，就是大王也无法知晓谜底。”
“可这个时候，那位赵内侍却是得意洋洋的出列，将那谜底说了出来，让在场的诸人大为喝彩。”
“大王的幼子甚至说了一句，赵内侍比大王都要聪明。”
“大王的幼子不过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说的话，谁又会和他较真？”
说着白正方却是无奈的苦笑，“可为父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一句话，大王竟然就真的和赵内侍较了真。”
“明面上在宴饮上夸赞了赵内侍，还赏了赵内侍一批绸缎。可到了当天晚上，一壶本该给大王享用的贡酒，却是无端的出现在了赵内侍的房中，随之赵内侍就因此暴病而亡。”
“你说，为父现在又如何敢告诉大王，自己已经预测出，他的辛苦谋划，根本不可能成功呢？”
李荣没想到，那位赵内侍的死竟然有这么一段前因。现在想想，他也觉得如果自己是义父，知晓了赵内侍的这种结局，自己也不敢让燕王觉得，自己比堂堂燕王还要聪明。
难怪义父早前一直愁眉不展的喝着闷酒。李荣刚开始还以为义父是在担心秦军会师之后会攻打陈津城。现在才知道，义父担心的是燕王。
…………
翌日，陪着义父白方正喝了一夜酒的李荣，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却被自己的亲兵告知，义父白正方已经在驻守将军府的大堂里等着他。
李荣不敢耽搁，匆匆洗漱了一番，连饭都没有心情吃，连忙到驻守将军府的大堂找到了白正方。
正在俯瞰地图的白正方见到李荣的出现，却是一语未发，直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李荣。
李荣张开纸条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秦国大军，已于卯时三刻，挥师北上，预估太阳落山之前，便可兵临陈津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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