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了却前尘
第六十一节地狱业火（末）
“哎呀！火！”地宫外殿，跟随聂书城母亲而来的随从突然发现通向地宫内部的甬道飘出丝丝烟雾，定睛一看，那烟雾越来越多，分明是走水了。
和母亲僵持已久的聂书城回头看去，只见甬道内烟雾缭绕，火势渐大，赶紧搀着母亲一行人逃出地宫。他正要返回却被母亲一把抓住手臂。“书城！你看，这便是天意！”
“不，母亲，这是我心爱的人，这是人命！”他推开母亲的手，毫不犹豫返身冲回地宫。
聂书城以布条遮住口鼻，俯下身子，凭着记忆往主殿方向赶去。越靠近主殿，浓烟愈盛，温度也愈高，视线极度模糊。突然，他好像撞到了什么——
“师妹！是你吗！”他一把扶起这人，凑近一看，原来是昏迷过去的无邪道人。“师父！师父！”
清凉的内力传入后心，无邪道人缓缓苏醒过来，他被烟呛到不禁猛咳几声。“走！快出去！”
“是，师父……”聂书城赶紧扶着他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可是师父，您方才不是早就离开主殿了么？”
“有事，又回来取一样东西……”
“可我一直在地宫门口，并没有看见您进出……”
“混账！现下还要在这般危险的境地纠结此事么！还不快扶为师出去！”无邪道人看着身后涌来的浓烟，不耐烦催促到。
“师父，师妹呢？”离开主殿门口的甬道，空气越发新鲜，无邪道人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不需要聂书城搀扶自己撒腿跑在前面。
“她……已经逃出生天了！”聂书城闻言，脚步又是一顿。他抬头看向前方的无邪道人，这才发现，无邪道人怀中一直紧紧抱着一物，而他残破衣衫上满是血迹。若仔细看，便会发现——
“师父……您背后，为何会有指尖火灼烧的痕迹？”那时师父交给他们师兄妹二人唯一的术法。师父没理由自己对自己动手，那么真相便只可能是——
无邪道人脚步亦是一顿。
师徒二人僵立在外间，聂书城的脸色由疑惑渐渐转为严肃和堂皇。片刻之后，无邪道人一脸严肃地转过身来。
“你便忘了她吧。她不可能跟你下山回点苍。”
“为何！”
“文城，昔日你家门送你上山避祸，皆因你命格不硬，易招邪祟。文茵却是极阴命格，天生招煞，与尔绝非良配。为师早为你二人掐算过，你二人有缘无份，终是怨偶。你若执意与她一道，必遭大难，不得善终。”
聂书城愣愣地看着他，“师父，您在说什么？”
无邪道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催促到：“何况，文茵满门被屠，身负血海深仇，你当真以为有朝一日她知晓此事后，以她那般执拗、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性格，她会坐视不理么？”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便陪她一起……”
眼看烟雾越来越多，无邪道人不耐烦地打断他，“那偷盗道门禁书一罪呢？你偷盗禁书秘笈，固然是为救人，亦是道门正宗大忌，轻则逐出师门，重则以死谢罪。秘笈失窃一事，前些日已有人查到我武夷来了，你师妹身上不同寻常的内力波动迟早会被发现……”
“这……便是要论，也该是我的过错，如何能怪她！何况，我们还回去不就好了吗！我去还……”
“话虽如此，你不是一心想等二十四岁满度过命中劫难后，下山施展抱负吗？锦绣前程就在眼前，若被道门正宗知晓你与禁术扯上关系，你所期望的一切必将毁于一旦。你甘心么？”
“我……”
“更何况——文茵违反道门偷习禁术走火入魔，方才为了夺秘笈，竟出手与为师相斗。这般欺师灭祖、自掘坟墓的行为，”
聂书城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偷习禁术！我为何不知？”
“不信，你且去看看罢。”无邪道人挣脱他，径自往外走去。聂书城回望弥漫着烟雾的甬道，墙上的大红绸带俱化作了焦土。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可能的……”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又往主殿冲去。
主殿外，熊熊大火灼烧之下，地宫天顶已然开始坍塌。朱红色大门开着一个缝，隔门看去，主殿地上的朱砂阵法已然被烟熏得看不出轮廓，火舌不断向匍匐在地的红色嫁衣女子处卷去。门内的她满身污浊，身下似乎还有一滩血迹。
叶文茵努力掐着自己，试图以疼痛保持清醒，但是她浑身无力，每次清醒不了多久，便又昏死过去。如此多次，身上已被自己掐出多道淤青。
嫁衣被火舌卷到，烧得满是小洞，残破不堪，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残缺美感。透过残破的嫁衣，先前与师父对抗时留下的剑伤，此刻被火烫到的烧伤，自己掐出的淤青，无声的昭示着她悲惨的命运。脖颈上，佩戴多年的玄铁小锁掉落出来，发出清零脆响。
叶文茵此刻口干舌燥，神智不清，灵台一片混沌，只隐隐约约感觉到脑海深处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她不记得他的脸，不记得他的名字，唯一肯定的是，那人断然不是师兄。可是自己的生命中，何时出现过另一个会住在她心里的男人呢？“救我……救我……”
“师妹！”一根梁柱轰然坠落，隔绝了匆匆赶来的聂书城和已被火烧的漆黑的朱红大门。从火势来看，这大火分明是自主殿大门外燃起，随后向内外两侧蔓延开来，这朱红大门倒是极好地阻挡了火势，以至于外间的火已经大到那个地步，主殿内的陈设和人仍保全着，只是滚滚浓烟弥漫到主殿内，让这新嫁娘昏迷不醒。
“师妹！醒醒！醒醒！”聂书城一边小心躲着眼前不断坠落倒塌的陈设，一边拼命想靠近主殿大门。然而火势太大，地宫摇摇欲坠，他和大门的距离分明只有短短数丈，却如同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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