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理会,也不言语,刘旭扽紧缰绳,踱到了他身边去,犹豫了两下,还是将哨兵刚刚送来的消息,禀了上去。
“将军,哨兵来报,说...苏肃一夜未归,至今不知去向。”
“什么!”苏翊震惊斐然,扭过头惊诧出声,大半的理智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脑海中只蹦现出‘言儿’两个字。
他昨夜刚过戌时就派苏肃回城报信,生怕琬琰失了他的消息心神不宁,如今一天一夜过去,苏肃不仅没能回来复命,还失了行踪,多半是有人蓄意而为之,将人带消息从中拦截了下来。
至于这人选...自不用多说。
苏翊咬紧牙关,即刻转头怒视数百米之外立于黎军阵前的魏子建,手中握着的黑曜的缰绳,生生被他勒变了形,可还是没能让他驱使着马儿,离弦而去。
瞪看着远处的魏子建神情悠闲,立于马上丝毫没有严阵以待,迎军杀敌的意思,苏翊一口银牙近乎咬碎,愤懑着,猜到了他带着他溜了这整整一夜的真正意图。
无有其他,而是趁着他无暇之际,将手伸到了燕州城中,伸到了言儿身上,以其相要,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他,又是他,拖着言儿,又遁入了这无尽的深渊,如今她又怀着身孕,他着实不敢想象,她若有个万一,今后他该如何自处。
先前睦州一行,刘旭对他们夫妇二人之间的感情算是有了讳莫如深的了解。而今一见苏翊面色大改,再不现从前领军杀敌眼都不带眨的岿然之气,当即领悟了几分苏翊心头不可承受的猜测。
连忙抬手扣住苏翊紧扯着缰绳的手臂,生怕他一个情急,做出傻事。
“将军,事情还未探得清楚,您切莫自乱了阵脚,魏子建奸猾爱诈,最擅长的莫过于这种波风捉影的事,您稍安勿躁,属下这就派人回城打探确切消息...或许,苏肃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也说不定。”
这个说法,刘旭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是要去说服关心则乱的苏翊。
感受着苏翊的肩头还是在不可自控的颤抖,刘旭反叩在那只手臂的力道只能更加强劲,这是他肩负的责任,他只能这么做。
因为,苏翊不仅仅是苏翊,是征北军的统帅,更是全大卫百姓信仰依赖的不败战神,他若一招不慎,中了奸计,身陷敌寇,后果绝不堪设想。
国恨家仇面前,儿女情长虽让人肝肠寸断,但事急从权,终究还是要从旁放一放的。没有人能逃脱的了,他不能,千万征北男儿不能,他苏翊,更不能!
“放开,”冷冰冰的挤出两个字,苏翊微颤的身子渐渐缓和了下来。
斜睇了刘旭一眼,见他始终没有抬手的意思,三分内力骤然勃出,逼得他不得不退离了半步,就连他身下的马儿都跟着受了惊,拧着倔头,想从这个不好惹的家伙身边逃离而去。
幸好,刘旭的另一手未离缰绳,才第一时间将马儿控制了住。愕然抬头瞧了苏翊一眼,见他漠然转过去的侧脸更多了几分肃穆冷冽,煞有些我行我素的意思,刘旭便皱了皱眉头,退了下去,没再说话。
只那只被震开的手藏在背后,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行军八载,挥洒尽血汗泪,经历数次生死,没有人会比苏翊能体会‘征北军’三个字压在心头的重量重达几何。
此刻的苏翊五感杂陈,却又何尝不知,两军交战,是以数万人征战儿郎的性命为妥协,是以千万百姓的幸福安康作筹码,从边境线外的那群恶狼口中夺回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莫说是一个指令,一个决策,甚至一句话,一个字,都会有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这所有的所有,都绝不是为此可以让他牺牲掉琬琰的理由。是他许她濡沫白首,一世安好,自然也该由他兑现诺言,即便不能守得一世,也定要守至生命的最后。
前车之鉴在前,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哈哈哈,当日在洛京城,魏某曾言,苏将军是出世难逢的猛将,天选的神武之人,被你这么追了一夜,魏某着实有些吃不消啊。”
似乎是从远隔着,魏子建那双满是挑衅的火眼金睛看出来了的点什么,不等苏翊先有动作,独自一人,大胆往前驱马数十米,来到两军列阵的中间地敞,说着些讽刺恭维的话,挑拨着苏翊紧绷的心弦。
苏翊面色陡青,紧抿的嘴唇在烈日余晖的照耀下不见丝毫血色,漠然盯看着魏子建胸有成竹的耀武扬威之势,脸上不见任何波澜起伏。
双腿猛夹马腹,驱使着黑曜朝着魏子建站定的位置,凛然前行。
“将军!”总也不对付的老宋与刘能,此刻倒是不谋而合到了一处。怎料,剩下的话还未多喊一句,就被平复下来的刘旭挡了回去。
“两位长辈还是别再劝了,将军他...”未语轻叹,刘旭不知该从何强说,只好凝练成四个字,“自有分寸。”
至于这分寸能拿捏到什么程度,却不是他能说的算的。
昂首睨看着苏翊失了先机,难得乖顺的按照他谋算好的路径一步一步踏向深渊,从前吃了不少暗亏的魏子建,别提心里有多舒爽畅快。心里,更是对苏翊这种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行径,奚嘲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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