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竟已严重到这般地步!
苏翊遂然转颈,侧身朝陆鹤川盯望,黯然的瞳孔冰火交加,不能说清道明的全是狂怒。
怪不得他三日已未收到睦州传来的消息,本以为是雨落路滑,消息传送多有不利,没想到,是这消息的源头早就出了问题。
整整三日,他的亲兵们以姓名为注,孤身浴血奋战在第一线。他真不敢想象,若他没这么惊慌,再晚来几日,征北军中乃至整个睦州城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而陆鹤川,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却一直缄口不言,只字未提。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未如实相告,就是怕你急火攻心,乱了章法。”
这种质问的眼神,陆鹤川不知在苏翊眸中看见过多少次,只一眼,他便猜出了苏翊的心中所想。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总要信你手下的人吧。这一路是什么云雾气象,你都明眼瞧着,事情拢共发生不足三日,我的人即便速度再快,又能快到哪去?”
攘外必先安内,倘若苏翊与他先生了嫌隙,就算人到了睦州,也还是面和心不合,一样什么事都不了。
眼看这一局就要落下最后一枚棋了,他不能临阵落败。何况,撇去私心,他也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
“回头再跟你算账!”
他说的没错,除非他的人是插了翅膀从睦州飞来的,不然一日就已是极限。苏翊狠狠剐了陆鹤川一眼,没再与他计较。
“老人家请起,有什么话您慢慢说。”
苏翊撑扶起老者,唤厅中的百姓都起了身。
“还请将军大人莫怪,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生怕遇见什么歹人连累的大伙。我身为后丘村的里正,自然要为一村的男女老少多考虑些。”
“原来是里正,您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详实了解了情况,我等才好因地制宜,妥善处理好水患。至于所您担忧的,我们权当今夜什么都见到就是。”
陆鹤川循循善诱,免去里正所有的顾虑。
“既然如此,老朽也没什么理由再隐瞒了的。”里正眸色逐渐恢复安定,甩手锤了一下大腿,缓缓道来。
“睦州地处淮南,地势凹陷,修筑堤坝,本是一件惠国惠民,防范于未然的大好事,可谁能想到,有人竟丧尽天良,在这人命关天的关卡上动了心思!
外围的那座堤坝年久失修,一击即溃就不提了,但本朝修葺的两座堤坝可是陛下恩泽,拨了银钱专门来建的,可建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但凡有个小灾祸,一准是要堤溃的!”
“不至于吧?”苏翊拧眉难以置信。
“上次巡防,那两座堤坝,我是亲眼见过的。虽不比洛京周边的城池建的气派高耸,但比上江淮其他州县还是要强上一些的,没有道理,如此不堪一击啊。”
“哎,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两座堤坝是,是外强中干,徒有其表,堤坝里面填的不是胶泥,而是,而是便宜三倍的沙土啊!”
里正左思右忖,还是将实情吐露了出来。
“什么!”闻听这话,苏翊身形颤抖一震。
他想过那些地方官会在无关紧要的名目上捞些油水,可怎么也没料到,他们竟敢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虽近几年,上天垂爱,没闹过什么大的灾乱,但保不齐来年就是洪水肆虐,泛滥成灾。在这等中要的工项上,克扣钱款,中饱私囊,他们是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苏翊怒气翻腾,使得胸腔大幅度的不断起伏。身侧的双臂也不如刚刚松弛,不自觉的紧攥成拳。
反观身旁的陆鹤川,模样还是一贯的风清霁月,瞧着早就见怪不怪,极是淡然。
“小老儿不敢欺瞒,所言所讲,句句属实,”里正以为苏翊不信,连连作保。
“将军明鉴,早前修葺新坝的时候,我家三个儿子,皆应征去了堤上做工,不仅我家,村中结实的壮丁都有去过。一人瞧不真切,这么多双眼睛还能有假嚒!”
“哦?既然阵仗这么大,牵扯的人这么多,不可能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除非…”
陆鹤川话不说尽,眉畔轻挑,就着奕戎搬来的矮凳,坐了下来。
“大人心如明镜,什么都欺瞒不过,您猜的没错,是,是另有玄机。”说着,里正局促的将手揣回了袖中。
“当时睦州辖内的几个知县,都是派人来封过口的。威胁说若谁把这事捅出去,不仅全家性命不保,连整个村落都要受株连,人人自危不暇,生怕连累了别人或是被别人连累,一来二去,就守住了口风。”
里正瞥见陆鹤川神仙的容貌撒过来的余光过为犀利,浑身一颤,怯懦着跪了下来,又补了一句。
“来人还给了全村每家每户二两银子,用作封口。老朽见其他村舍都昧了下来,也就做主给大家留了下来,分发了下去。
大人恕罪!实不是老朽见钱眼开,而是当年收成不济,只有往年的六成,许多门户日子委实过得艰难。二两银子虽不多,但足矣让大伙挨过寒冬,等待来年春耕,如若大人要怪罪,就怪罪小老儿一人吧大人!”
“求大人莫要责怪里正,他一把年纪,处处为了大伙着想,就连发水这么大的事,也是当机立断,带着大伙举村迁徙。
大人若要怪罪,就将大伙一切问罪吧,反正家都没了,留着这条命也没什么用处!”
一名壮汉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拧着脑底,叩拜到陆鹤川与苏翊跟前,口口声声要替里正分担罪责。
双膝着地,背脊却挺得笔直,哪有真的对二人服气的模样。
“是啊!求大人开恩!将咱们一同问罪!”
此人一呼百应,身后的村民们左右交换了眼神,跟着稀稀拉拉全跪了下来。
陆鹤川收敛回烁若朗星的眸子,闲适的理着袖子,闷声长吁一口气,“受人胁迫,难免会有所忌惮。里正能辨识大局,与我二人陈情所有,已是难得,功大于过,何罪之有?”
说是‘何罪之有’,可用余光瞟着的里正,总是感觉这位白袍将军实在比这位黑袍将军要难应付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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