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军说笑了,周王旧疾骤犯,不幸殒命,劳将军辛苦,才有了今日的吉时吉日,怎能就此作罢。
况且,我朝陛下一向宽和敦仁,不忍百姓再遭罹难。既然黎国有心投诚,陛下即便再不愿,也会看在天下人安乐的情面上推让一步。都是些小排场,将军着实没必要如此诚惶诚恐。”
萧稷闻言而笑,只是他笑的,委实有些瘆人。
“小排场?”魏子建反唇相讥,“大卫禁军守得是京畿重地,天子銮驾,若不是有人欺君反叛,绝难轻易出动。难不成大卫陛下是怕我这点人手,就能攻入内宫不成?”
“哈哈哈,”萧稷笑的更是不加掩饰,“魏将军高见,居然对我大卫的禁军也了如指掌。不过将军还是只说对了一半,陛下此举,并非震慑,而是施恩。”
“哦?恩在何处?”
“卫黎联姻是建立在和媾之盟上,当日在北定王府的寿宴上,陛下恩准公主在出嫁这日再奉上求和文书,眼看吉时将至,公主是时候还报君恩,献出文书了。”
屋内,贺予落将萧稷与魏子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从禁军踏进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些人皆是为了和谈文书而来。
她心里清楚明白,那东西关乎大局,关乎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即便对贺之颉死前的这一攻心诡计再厌恶不耻,也还是好好的将那东西收着,只待今日,脱了这烫手的山芋。
谁承想,文书昨日还好好的躺在玲珑锁锁着木匣中,今日一早,竟不翼而飞了。
钥匙,木匣,完好皆在,独独就少了文书。
若不是之前领略过那些人的手段,她简直要以为是她房中闹了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谁在装神弄鬼,从中作梗?
门外,魏子建剑眉稍动,瞳仁微缩,听着房内步履匆匆的动静,泰然自若。
“文书事关两国邦交,自然是要奉上,但吉时未至,迎亲的队伍还未抵达,萧大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吧。”
萧稷斜睨了身旁跟着报时的吉官一眼,垂眸敛去了些周身的逼人威势。
“魏将军说的是,都等了这么久,不急于这一时。”
话音刚落,隐约听见几声婉转穿透的唢呐响。一名禁军兵卒飞奔而来,双手抱拳,跪地禀上。
“启禀大人,吴府迎亲的车马已入藁街,即刻就到。”
“人算不如天算。魏将军,请吧。”
萧稷说着摊平了手,就等魏子建奉上文书,才能罢休。
魏子建盯看着萧稷,情绪难辨的沉默了半晌,聪耳闻见吴承扬等人稀稀拉拉的入了门,才陡然一笑,应了下来。
“是天算,还是人算,谁又能辨的清楚呢,萧大人稍等片刻,魏某这就叩门,去公主手中讨要。”
“魏将军且慢!”吴承扬三两作步,匆忙小跑至门前。眼看魏子建就要转身破门,一口将人唤住。
“公主乃千金之躯,今日更是要屈尊下嫁为我吴家妇。无论是男女之嫌,还是尊卑之别,魏将军前去,皆是不妥。
我乃陛下钦点驸马,与公主荣辱一体,若我前去讨要,不知萧大人可介意?”
吴承扬是打定了心思,不容许魏子建踏入贺予落的房门。
他自贺之颉死后,与这个魏子建有过一两次接洽。次次虽无什么大的冲突争斗,但总觉此人处处傲然,对浔阳也不甚恭敬,免不了与贺之颉是一丘之貉,只是看在吴家和大卫的面子上,不好再发作。
从前碍于吴家的处境,多忍耐一些也就算了,今日是他与浔阳大婚的日子,岂能再任人揉搓欺辱。
要文书是吧,他去问浔阳要来,给了他就是了。
吴承扬没有九曲回肠,张口就要搅入这汪浑水,自荐去请文书。
“吴公子,文书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物,若出了什么纰漏,谁都担待不起。眼下,你与浔阳公主尚未成婚,明哲保身才是正途。就算你不念着自己,也要多想想吴家。”
吴中丞的为官人品,大家有目共睹,萧稷亦不例外,同样瞻仰敬佩。
若文书安稳无虞,一切都好说,若真是万中有一,折了这吴家进去,着实就不划算了。
他看的清楚,陛下对吴家,还是十分眷顾的。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虽未拜堂成礼,但我早已视浔阳公主为发妻,既已放言要护她一世,又岂能龟缩一时。萧大人的好意,承扬心领之。”
吴承扬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手臂端平,对着萧稷请礼作揖。
萧稷郁气闷抒,还未来得及回应,门口一声讥狂的打趣顺风而来。
“萧大人何时也干起了棒打鸳鸯的营生,难道洛京城流窜的这么多宵小还不够你发泄?”
侧首回望,黑白相应的两位神仙公子,并肩跨入。冠面倜傥,卓颖不羁,好一副肆意狂绢谁笑我,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既视感。
犹如久旱沐甘霖,他乡遇故知般的畅快感,莫名驱使着人盼着,这一眼能长久些。
“下官萧稷,拜见苏世子,小公爷。”萧稷回过神,俯身向二人问礼,“苏世子说笑了,萧某不过是受陛下嘱托,来请和谈文书,怎的就成了棒打鸳鸯。吴公子请便,下官不拦着就是。”
吴承扬得到赦令,朝着苏翊和陆鹤川默契的点头一颔首,转身越过魏子建,没入了贺予落的房中。
众人盼着文书能妥善交接,目光纷纷紧随吴承扬嫣红的衣摆,想看出个究竟。唯有魏子建,趁着无人侧目,飞快的与陆鹤川泊然的目光交汇一眼,随即偏离了别处。
可就是这稍纵即逝的一眼,偏偏落入了苏翊的眼底。
入眼而不宣,笑得通透,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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