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叔说完这件事，便放下了这颗心，有裴沐在，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也能放心地回安乐城，去帮女儿干活。
裴二叔匆忙离去。
而裴沐则坐在院中，体会着这难得清新的空气。
平常不觉得这云端城有多好，去南疆这一趟，整日和蛇虫鼠蚁为伴，他才深切地体会到，他还是更喜欢云端城。
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老头的模样。
即便他不愿去想，还是看得出，那老头一定受了不少苦，才会在任何环境下，在所与人的非议下依旧不动如山。
他也不得不承认，论承受力他不如神临。
这边裴澄在凤家吃完饭，就蹦跶着回家了。
看到坐在院中的大哥，直接扑了过去。
裴沐闪开，裴澄扑空。
裴澄委屈，“大哥，那么久没见，你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冷淡？”
“也没多久。”裴沐抬眸，“你住在凤家？”
裴澄闻言，立马开始解释，将事情的原委详细说了一遍。
他实在是离不开，他怕他走了会刺激到大姐。
裴沐看他这副样子，不自觉地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对裴澄太严厉，所以裴澄才会那么渴望来自兄弟姐妹的温暖。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语调温柔，“裴澄啊，我不是怪你，但你和凤家姐妹没有血缘关系，你这么在那住着，会影响凤倾尘。”
裴澄咬着嘴唇，呆愣中，“大哥，我知道了。您……您生气就骂我，别这么说话，我听着瘆得慌。”
裴沐：“行吧，这事是你惹下的，你自己解决。”
看着收起温柔，面无表情的大哥，裴澄这心终于踏实了。
“我知道了。”裴澄拱手告退，“大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上职。”
裴沐说：“神临说他是咱们外公。”
之后裴沐把神临的原话给裴澄转述了一遍。
裴澄轻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也是个可怜人。但咱们外祖父更好。”是外祖父收留了外祖母，才有了后来的事。
裴沐点头，“你去吧。”或许这也是外祖母并未跟神临离开的原因。
有个人不计较你的过往，在你最狼狈的时候收留你。
或许，恩情比爱情更难割舍。
关于外祖父和外祖母，裴沐也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
继室本就艰难，而且亡妻还给安乐王爷留下了八个孩子。
外祖母嫁给外祖父的时候，外祖父的长子已经十岁。
那时候娘就说，外祖父对亡妻不好，十年生八个孩子，最后难产而死。
裴沐轻叹。
男人有时候很残忍，对身边人视而不见，却念念不忘心里那个白月光……
裴沐没见过外祖父的亡妻，可却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她的孩子们都长得很好。
他的舅舅们陆续死在了云帝手中，用尽最后的力量护住了母亲。
裴沐起身回房，脱去外衣。
他看着被子鼓起，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直接钻进了被子里，抱着个小暖炉。
洛小翡靠在裴沐怀里，“真凉快。”
而与此同时，裴澄回了云都府。
他去了囚犯洗澡的浴房，他坐在浴桶旁，看着浴桶里的老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者睁开了眼，“你们云都卫这么喜欢看人洗澡的吗？”从他脱衣裳开始，就陆续有人进来……
“我是裴澄。”他轻声说。
老者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一下子红了，“对不起。”
“怎么了？”裴澄不解。
“我总会忘记我还有个外孙。”每次他提起都是有一个外孙，裴澄太没存在感。
裴澄笑笑，“无妨。我明白你的感觉。”
长辈总会更在意那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大哥就是。
“我在大哥的庇护下，过得很好，当然用不着您操心。”裴澄感觉心口抽痛，有些事提起来就会心疼。
神临老头笑眯了眼，虽然眼睛还红彤彤的，但显然心情好了一些。
“是个豁达的孩子，你娘把你们教的很好。”
神临没入了水中。
过往那么漫长，女儿自尽而亡，这件事是他永远的痛。
可他懂，懂女儿当时的感觉，他得知裴沐身上发生的事，也疯掉了。
裴澄问：“您老为何一定要回来？即便您和季家的事是误会，可您毕竟杀了人。”
神临老头从水里浮了出来，“翡帝会给我公道，如果反击都算我的错，那我无话可说。”
裴澄笑了，“您真是了解陛下。”
“也没那么了解，只是知道她的经历，对她的性子略知一二，但没想到陛下这么好看，配你哥勉强可以。”
“您老有所不知，我哥喜欢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个两百斤的小秤砣。”
说到这个话题，裴澄便滔滔不绝。
洛小翡和大哥的相遇到如今，他一直都在，他亲眼见证了他们的过往。
神临老头边听边笑，“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有眼光。”
孩子们都长大了，真好。
裴澄问：“前辈，您年轻时候是不是也有可多姑娘喜欢了？”
“比不上你大哥，但比你应该多一些。”神临老头半眯着眼。
在氤氲的水气中，似乎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俊美少年，年少成名，策马江湖，风光无限。
只是那时的他，从未想过，后来的半生都活在了阴谋诡谲之中。
可如果有人问他，如果重来一次，你可还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入局，他会说愿意，即便千次百次他都愿意。
裴澄没打扰他，而是放掉了浴桶里的水，又加上干净的。
他起身去找了件囚服，放在了浴桶边上。
平日里囚犯只能冲洗，泡浴是死刑犯的待遇。
如果不是神临老头太臭了，他也泡不了澡。
裴澄脑中现在还是懵懵的。
大哥刚跟他说完神临前辈的事，他直接过来见到了这位老者。
他垂眸站在门口。
故事里很多人，已经不在这世上。
这一刻，他心里的震动无法言说。
他怕，怕时间转眼即逝，怕什么都留不住。
怕因为流言，而轻易错过，怕因为世俗而留下悔恨。
一个时辰之后，神临老头走出了浴房，脚铐手铐都是自己带上的。
他走到门口，还喊了一声，“小澄子，送你外公回牢房。”
虽然两个外孙都没叫他外公，但他知道，早晚的事。
他的孩子都心软，他们都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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