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哒哒作响，在这个飘扬着纸钱的寂静夜里，又添几分诡异。
不过制造了这份诡异的几个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反而还趁此机会讲着鬼故事。
对，几个人，江月灵不舍得她的黑无常哥哥，吵着要送齐明心，又因为舍不得刚刚才见到的慕元恒，所以慕元恒抱着江月灵上了马车。
江月灵执着地认为齐明心就是黑无常，齐明心怎么解释都没用，最后就随她去了。
结果随她去的后果就是，被江月灵缠住问了好多关于地府的问题，齐明心觉得之前慕元恒那些好奇的问题都不算什么了，江月灵才是真正的好奇宝宝。
把自己能掏出来的地府的知识都讲了，齐明心甚至连以前自己看的动漫里的知识都搬出来了，结果江月灵又对她说的动漫角色感兴趣了。
齐明心简直想一掌拍死自己，好好的，什么不提，提什么鬼灯，这下完了。
齐明心求助地看向慕元恒。
慕元恒这还是第一次被齐明心主动求助，心里像是有一朵软软的白云托着，说不出的惬意。
于是慕元恒接过齐明心的讲解工作，而且一上来就是大招，他直接讲了个鬼故事把江月灵吓得往齐明心怀里钻。
慕元恒本来以为江月灵这就能安分了，结果江月灵缓了没一会儿，又问起来。
“元恒哥哥，我觉得那个鬼做得不对，冤有头债有主，她不去报复害他的人，为什么要捉弄那些无辜路人呢？”
慕元恒也对江月灵活跃的精力叹服了，这一晚，他想起了被五岁小孩儿的好奇心支配的恐惧。
然后慕元恒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江月灵送到慕老太爷养病别院去，而是想不开地把她留下了。
齐明心也是第一次看慕元恒露出头疼的神色，颇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玩偶其实在已经到自己家不远的路口之后，她脸上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
“把我放这儿就行了，剩下两步路我走回去，不然家里人问起来麻烦。”
江月灵还想继续跟着去：“你的家人，是牛头马面还有判官阎罗嘛，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齐明心窜出马车厢，单脚跳着就想离开这可怕的十万个为什么。
宋雅风连忙把刚刚赶工出来的一节竹杖，递给了齐明心。
齐明心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边走边背着东坡先生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给自己转换注意力。
不然这凄迷的月光，空中到处飞舞的纸钱，以及各种粉头的供品，怎么看怎么渗人的慌。
慕元恒隐隐约约只听到了“一蓑烟雨任平生”，让他不禁好奇齐明心这如此丰富的见闻，都是从关外得来的吗。
等考完通州府会试，也去关外走一走，见识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再转道京城好了。
慕元恒就这么愉快地做了决定。
马车打道回府的时候，齐明心也到了院门，正准备叩响门环的时候，却注意到拐角的墙根有两个黑影。
刚刚被江月灵的好奇心影响的齐明心，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反而好奇地贴着墙角，摸了过去。
只听到秦秀娘的声音，在保证“一定会按照老爷的要求，每日放满的”，另一个高瘦的黑影点了点头，就走了。
放满什么？齐明心思忖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没注意到秦秀娘已经转过身来了。
“哎哟，我的财神爷诶！”秦秀娘拍了拍胸口顺气，然后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臭丫头，是想吓死我是吗！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这儿！”
齐明心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掏出一块银锭递给了秦秀娘。
“这不是今天酬劳比较高，给奶奶的孝敬钱有点儿多，怕在屋里被三叔看到了，缠着你要嘛。”
秦秀娘两眼放光，比饿狼的目光还要贪婪，抓过银锭就塞到了自己怀里。
“算你有心，走吧回家。”
秦秀娘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头，也没注意到齐明心瘸着个腿，反而在开门后看齐明心落后了一截，还骂她走这么慢，也不怕被饿鬼拖走了。
齐明心翻了个白眼，也不加快速度，秦秀娘急着把她的银锭藏起来，看都没多看齐明心一眼，就摔门而走了。
听到齐明心回来了，海兰慧连忙迎了出来，一看她一瘸一拐的，眼泪就要往外掉。
齐明心连忙宽慰她：“没事儿，娘，我就是今天路太黑，不小心崴了一下，明天去找大夫正个骨就好了，咱们快进去吧，马上就三更了。”
搀扶着齐明心进了西偏房，齐鸿文正在搭一摞纸钱塔，他的纸钱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的外圆内方铜板型，而是用一叠叠黄表纸錾出铜钱串的形状。
最为别致的是，齐鸿文还折了黄表纸信封，把这些纸钱装了进去，还在信封上写了每一个族谱上直系先祖的名字，最后把这些信封在火塘里摆出了一个塔城样。
看到西偏房的火塘，齐明心眼前一亮，这可方便多了，不管是烧水热茶还是蒸饭熬汤，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齐鸿文居然准备了这个，真是难得。
“爹，这个火塘？”
齐鸿文手上动作没停：“我教的学生里，有一个是西南万山州来的，听他说他们那边都这样，我就雇他父亲来做了这个，你娘天一冷就身上发寒，生你时月子没养好。”
说到海兰慧的月子病，齐明心也心疼，往海兰慧身上靠了靠。
“娘你放心，大夫说了，等你喝完三个疗程的药，也就是再喝两个月，就会彻底好起来了。”
海兰慧看着齐鸿文和齐明心，眼里都是欣慰和幸福，丈夫和女儿心疼自己，这真的是太好了。
齐鸿文搭好纸钱封，便招呼齐明心和海兰慧过来行跪拜礼。
齐明心小腿有伤不能压，她只有支楞着右腿，准备直撑撑地往下单膝跪。
齐鸿文连忙托住了她：“你腿这是怎么了？”
齐明心又说了一遍崴了的说辞，齐鸿文想了想，就让她鞠躬就行了。
“只要心诚，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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