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没有回话。
一般审讯室的构造，决定了其气氛压抑，罪犯在里头一切无所遁形。然而，唐远却好整以暇地听着，面对方毅气势上的压制，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态度。
过了好几秒，赵衡皱起眉心。方毅自然也是觉得哪里不对，提高了嗓音道：“问你话呢！赵局长在，你竟然敢不出声？什么态度！”
唐远方才如梦初醒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啊？在叫我？”
他慢悠悠将背靠在椅子上，道：“我还以为这里还有别人刚好跟我重名也叫唐远呢。不然，为什么我明明是素宜的恩人，却变成了绑架素宜的主谋。”
方毅鼓圆眼睛，显然没有猜到唐远在赵衡面前也会这样放肆。他正要说什么，唐远却抬手道：“你先别说话。让我说。虽然，同一件事要我重复这么多遍，真的很烦。但是我觉得以你的智商，以及你孜孜不倦非要陷害我的本心来看，我不说话也是不行的。所以你，乖乖坐到一边去，谢谢。”
“好大的口气啊。”赵衡突然冷冷插话。进了审讯室的犯人，什么表现都有，就是没有明明情况已经很不妙，却还非要端架子的，“匪让警闭嘴，呵呵。唐远，你到现在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唉……”
唐远长叹一口气，道：“是这样的。赵局长是吧？我可是在配合方师兄做事。毕竟他一进来，就让我先交代，不是么？为了节约大家时间，当然是我先说完就好啦。其实我吧，是非常理解你们希望早日破案、早日找到绑架秦素宜的主谋的想法。但是，本末倒置这种事，做得太过分呢，是要被狗日的。”
赵衡面不改色，方毅以外的几个警察，倒是整齐地吞了一口唾沫。跟局长这么说话，真的是不怕死么？
审讯室啊！说得好听，是公平公开公正，为了让犯罪嫌疑人及时认识自己所作所为的错误，并坦诚说出自己说过的话；说得不好听——
为了达到“目的”，采取一定的措施，比如严刑拷打，其实也是可以被理解和接受的……审讯室里动手的人多得是，不过就看上面有没有人能把事情盖下来罢了。
目前情况显然对唐远很不利，然而，他却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赵衡神色莫辨。唐远耸了耸肩道：“当然，在我看来，大广南市的警察人员都是非常认真负责专业的。我相信不会做出任何与法律相悖的事情。”
“自然不会。”
虽然，赵衡作为广南市的总局局长，理论上来说，只要事情不惊动他的上级，就区区一个唐远，他完全可以轻松收拾掉。但是，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他也还是习惯性地让自己言行不留下任何证据。
赵衡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从事件上来说，就他们得到的消息而言，疑点实在是太多太多。徐世杰为什么会被牵连，徐世杰现在到底在哪里；唐远有什么同伙，唐远为什么会卷进这件事，唐远究竟是主谋还是路人……太多问题了，需要一条主线将一切串起来。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道：“那你现在愿意说一下事情了吧。”
“愿意啊。我一直很愿意。”唐远轻松道，“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树影幢幢，伸手不见五指。向来很有正义感的我，无意之中看见秦素宜秦大小姐遭人绑架，于是……”
就在众人都很认真地听的时候，他悠悠然四十五度角看着日光灯，动了动嘴唇道：“于是……我救了她。”
“……”
所有人沉默了片刻，赵衡道：“然后呢？”
唐远道：“然后，就被你们抓了啊。”
“……”
这是什么破答案啊！一点疑点都没有解开好吗！
别说疑点了，就连事件本身都没有说清楚！
太多槽点，乃至于到底要从哪里开始入手问，都不知道了。方毅猛然一拍桌子道：“唐远，你是不是耍我们！”
“还真不是。”唐远无奈道，“你们到底要我怎样啊。非要我说，我说了，你们又不相信。”
“你这样算说了吗？！”方毅怒喝道。他转向赵衡道：“赵局长，我们不能这样跟他耗时间。这个唐远绝对就是绑架秦小姐的主谋。我亲眼看见徐世杰在仓库中受刑，等鉴定科的报告出来，就可以证明我的说法！”
唐远慢悠悠道：“等鉴定科的报告出来——”
他故意把这句话的字音拖得很长，然后笑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等到七老八十了，我心情好了，再告诉你们？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你——”
方毅正要说话，唐远又开口道：“而且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在警方没有明确的证据前提下，没有拘捕令，顶多只能传我回来谈话，我觉得我已经很配合了。退一万步来说，我作为现场人员之一，带我回来录口供，我也会严肃地配合警方工作。但是事情比较复杂，出于对秦小姐的保护，我要等她醒了再一起录口供。”
赵衡淡淡道：“你说得对。但是，录口供为了公正，从来都是分开录的。”
“哦。那就当我矫情好了，我患了一种病，眼前都是傻逼，并且见不到素宜，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这么简单。”
“……”
赵衡觉得自己的脾气经过多年磨练，算是不错的，现在这种时候，却也忍不住想要动肝火了。
他道：“我最后说一次，你最好跟警方配合，将事情说出来，之后还能受警方保护。否则，你的一意孤行只会害了你自己。”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像古时候那种洗脑的什么宗教呢……唐远撇了撇嘴道：“别闹了，我又不傻。如果做了，还有可能说出来，期望一下被警方保护；问题是我没做，我承认了，那我不是傻逼么……你们别浪费时间了。反正我是救素宜的人。我没有伤害她，没有绑架她。”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徐世杰会在现场？！你又是为什么会和已经被绑架的秦素宜在一起，到底谁绑架她？！”
唐远心里也毛了。方毅脑子有坑是不是？怎么这么烦！
他冷冷道：“这话问得倒是萌得不行。我刚看见一条母狗怀孕了，方圆两米没有别人，就你方毅站在那儿。我是不是可以指证你方毅败坏社会风气，公然日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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