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被吓到了，那个司机腿脚发软，站都站不住，只能扶着车门不停地给方瑞雪道歉：“对、对不起，刹车、刹车失灵了！我、我这是第、第一开车，我没想到、没想到会撞到人！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周围没人原谅他，大家都嚷嚷着要报警，早点摊的老板从店里跑出来说要让他赔偿损失。
“你还撞人了呢！得送这个姑娘去医院！”
“对！去医院！”
方瑞雪还没来及说话，就看见程昱像一阵风一样地奔到现场。正好听见大家说要送方瑞雪去医院。
“我没事！”她抢在程昱的前面开了口，“就是摔倒了，磕破了点皮。”
刚才程莲舟已经帮他检查过了。只有腿上和胳膊上摔伤了，其他地方都没事。
可是程昱只是伸手拂去了她颊边沾染上的灰尘，怜惜地触碰了一下她耳后的擦伤，问：“疼吗？”
那儿的伤太隐蔽，程莲舟刚才都没发现。
“不是很疼。”方瑞雪握住程昱的手，安慰他说道。
但其实她说谎了。在程昱的手指触碰上去的那一刻，她的眼角颤抖了一下，里面含了一滴泪珠。
“走远一点。”程昱把方瑞雪推给程莲舟，然后交待说。
方瑞雪一下子没握住，让程昱的手指从她手中滑走了。
程莲舟很听话地扯着方瑞雪的胳膊将她往后带了两步，然后她们就看到程昱走到那个惊惧地浑身发抖的司机面前，像拎沙袋一样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然后一拳挥了过去。
司机“砰”一下砸在地上，头磕破了，鲜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
“我赔钱！我赔钱！饶了我！饶了我！”司机跪在地上和程昱求饶，可是暴怒中的程昱根本就听不见。
他走到司机面前，一脚踩在了司机的手上，狠狠得碾了一下，问：“刚才，是这只手握的方向盘吗？”
“啊！！！”司机的惨叫响彻在小吃街的上空。
“程昱！”方瑞雪被吓得浑身一震，挣脱了程莲舟的手，跑过去抱住程昱，“你先放开他。”
程昱脸上狰狞的神色如同潮水般褪去。身后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终于又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我没事的。”方瑞雪尤自惊魂未定，但还是紧紧地抱住他，侧过脸望着那个浑身哆嗦着，已经程昱吓破了胆儿的司机。
只是不看还好，这一看，却唤醒了方瑞雪心里，对这个人的所有记忆。那些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地向她用来，迅速地将她淹没。
方瑞雪抱着程昱的双手猛然一缩，攥紧了程昱腹部的衣服。
即使那张脸与上一辈的略有不同。但方瑞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应该没有这么胖，头发比现在要长一些，一样的塌鼻子、厚嘴巴，两颗暴起门牙中有一颗只有半截，据说是小时候和人打架磕断的。他的手掌粗厚，手心有一层薄茧，打起人来特别的疼。他鞋码四十一，有脚臭，睡觉会打鼾。压在人身上的时候像一座大山。
他粗俗，没文化，喜欢骂人，有钱的时候心情就会好，没钱的时候就会发脾气摔东西。他大男子主义，瞧不起女人。即使对自己的母亲也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在家里都要唯他是从。
他曾经是方瑞雪的噩梦。
可是现在，他匍匐在方瑞雪的脚下，抓着她的裤子，抬起头，满脸都是血。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回犯了！饶了我！饶了我！”他哭喊着，脸上的肥肉抖动着，身体蜷缩在一起像一只大肥虫。
方瑞雪想起他对自己挥拳头的时候，嘴里只会骂：“贱人！贱货！婊子！”
他下手重。但是从来都不打脸，因为打在脸上，会让人看出来。所以他都是专挑身上能被衣服盖住的地方打。打累了，他就开始扯皮带，用皮带抽。而且你还不能反抗，因为越反抗，他就会越兴奋。
原来这样一个恶魔，跪在地上向别人求饶时是这个样子的。
方瑞雪的心中突然升腾一股快意，她看着那张脸，往日的噩梦像一张张幻灯片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播放。她顺手提起手边的凳子，狠狠地砸向了地上的那个人。
去死！去死！你应该去死！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呐喊，没有人听见。
所有人都被方瑞雪发狂的样子吓到了，明明刚才还是受害人的小姑娘，怎么转眼就成为了动手打人的施暴者。
原本还在责备肇事司机的路人们，突然开始对着方瑞雪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毫不避讳地说：“她不会是个疯子吧？”
“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她刚才不是还挺正常的吗？该不会见了血受刺激的了吧。”
“瑞瑞，安静下来。”程昱抱着方瑞雪，将她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然后拖着他离开那个已经吓晕了的司机。
“瑞瑞，你怎么了？”程昱擦掉方瑞雪额头上的汗，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方瑞雪怔怔地望着程昱，双目无神，像失了魂一般。突然，她的眼眶中滑出两行清泪，落了在程昱的手心。
“我们回家好不好。”方瑞雪一头扎进程昱的怀里，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哽咽着说。
“好。”程昱摸摸她的头，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这似乎就是忙碌的早晨突然出现的一处闹剧。
一个胆小如鼠的却撞了人的司机，一个被撞了却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还有她那个有着暴力倾向的男朋友。
被吓晕的司机最后被救护车拖走了，警察过来的时候现场只有那一辆开起来会“哐哧哐哧”响的车。围观的人最后也不知道那个司机是否赔偿了小吃店老板的损失，因为两天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
似乎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穿着白衣牛仔裤的等着吃早饭的女子，也从来没有一辆车子闯进来过。
至于那个在医院醒来的司机，他似乎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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