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程昱稳稳地托着方瑞雪，脚下的步伐也同样稳稳的。
初秋的阳光仍然带着热意，继续蒸腾着空气中的水分，路边的野菊花开得正盛，一簇簇明亮的黄色，为这秋意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方春磊的案子已经被移交到县里的派出所，方瑞雪和程昱到的时候，正赶上派出所了最忙的时候。
派出所门楣上的国徽，在秋阳的照耀下熠熠发光。显得庄重而肃穆。可是派出所的大厅里，却宛如早晨最忙碌的菜市场，聚集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最后都快要打起来。
负责方春磊案子的民警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回来，一见面就不停地对方瑞雪和程昱抱怨：“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呢？这家长做的也太负责任了！”
“这大厅里是怎么回事啊？又是交通事故是吧？一天到晚开车不要命啊！”
“还有，你们家那个大人是怎么回事？有案底是吧？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办案的民警嘀咕了一路，一直到办公室了那张嘴也没闲下来，先是“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了一口水，又和同办公室的同事抱怨了几句自己工作上的不顺意。然后才从桌上的一堆文件里烦躁了一下，抽出两张纸摆到方瑞雪面前。
“看看吧，没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你说小小年纪的，学啥不好非跟着那群混子混在一块儿，好好的人生不就这么毁了。”
方瑞雪拿起那两张轻薄的纸，上面是方春磊案子的调查结果和判决结果。
方春磊涉嫌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偷盗他人财物，因未满十六周岁，且涉及金额较小，被判处有期徒刑半年，罚款5元整。
“警官，我弟弟才十五岁，而且据我了解，他偷窃的东西价值还不到两百元。这个案件里面也写了，是团伙作案，我弟弟他只是其中一员。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来说，他的处决是不是过重了？”
方瑞雪看着手中的判决书，这轻飘飘的两张纸，就决定一个孩子的未来。她并非是觉得方春磊无辜。如果方春磊的犯罪事实属实，那么他受到相应的处罚是应该。只是方瑞雪总觉得这其中还有隐情，她不愿意看到，方春磊小小年纪，原本可以走向正途，却毁在了这半年的牢狱之灾上。
“哪里重了，这哪里重了？”那位民警极其不耐烦，对待方瑞雪也不怎么客气，“”小小年纪就不好学好。跑去干偷鸡摸狗的事，被抓了竟然还嫌判重了？你现在嫌判重了，当初怎么不好好教养呢？孩子会犯错还不都是你们做家长的没教好。”
派出所环境嘈杂，到处都是扯皮吵架的声音，方瑞雪原想沉住气和办案的民警好好沟通，现在却发现这根本就不可能。
她还想上前和这位民警理论一番，却被程昱抓住了手腕。
程昱冲她摇了摇头：“我们今天先回去。”
从派出所出来，方瑞雪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永远无法适应这个充满了纷争与冷漠的地方。
就像刚才她提出想见一见方春磊。而那个办案的民警却只顾着催促他们快点把罚款交了。
“我讨厌这里。”方瑞雪将脸埋在程昱的怀里，泪水沾湿了程昱的衣襟。
从当初李兰芳被带走，到现在方春磊被关，派出所这个地方，就是用来硬生生地磨灭掉人的意志和精神的地方，方瑞雪的内心对它是畏惧的。
她现在无比庆幸。这样的时刻，有程昱陪在她的身边。
“别怕，还有我呢。”程昱爱怜的摸摸她的头，所有的柔情最终化为了落在方瑞雪头顶的那轻轻一吻。
方瑞雪做了一个梦。
梦里方春磊一会儿挂着鼻涕指着她骂她“赔钱货”，一会儿又躲在黑乎乎的厨房里，缩成一团警惕地盯着她；一会儿站在楼上哭着喊她“姐姐”，一会儿又穿着校服走向望不到头的荆棘之路，怎么叫也不回头。
醒来的时候，方瑞雪出了一身的汗。因为一整天没洗澡，她甚至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一股馊味。她抹了一把额前汗湿的头发从床上滑下，发现床脚摆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衣服。
衣服上有一张纸条。方瑞雪拿起来，上面是熟悉的程昱的字迹：醒了就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给我打电话。
方瑞雪把纸条折起来放在一边。双手捧起那叠衣服凑在鼻尖闻了闻，衣服上还散发着一股洗衣粉的清香。而程昱的温柔，也如同这股清香一样，萦绕在她周身的每一角落，渗透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洗完澡出来，方瑞雪发现时间已过午后，连太阳都已经西斜了。
她在酒店楼下的一家快餐店里见到了程昱请的律师，是一个穿着蓝灰色衬衣，头发有些微微谢顶的中年人。
“王叔叔是舅舅的朋友，当年舅舅在楚市工作的时候，王叔叔帮过不少的忙。”程昱这样为方瑞雪介绍他身边的这位中年律师。
王律师很客气地同方瑞雪打招呼，礼貌地同她握了握手。然后直呼：“不敢当、不敢当，当初是我承蒙江先生照顾了。”
方瑞雪刚睡醒意识似乎还是有点懵，但是关于王律师对于方春磊案件的分析，她却听得很认真。
“从案件是上看，这个判决的确是没什么大问题，因为派出所那边的口径很统一。就是说受害者情绪非常激动，要求一定要严惩罪犯，而且这次的团伙作案里面有几个人是惯犯，警方给出的判断是，不排除方春磊也是惯犯的可能。”
看来程昱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做了很多的事，不仅找了律师帮忙，还重新去派出所了解了案件的经过。
“那我现在可以见一见我弟弟吗？”这才是方瑞雪眼下最关心的事。
方春磊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的案件到底有没有内情，恐怕没人比方春磊自己更清楚了。
“当然。”王律师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张探视证明，“令弟现在暂时被关押在少管所，两位可以随同我一起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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