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苏夏叫上靳岂之一直去看老人家的情况。
他们到的时候，房车停在老旧的屋外，房车内医疗设备非常齐全，医生帮老人催过吐，岁数大了，吃进去的懂系难消化，不管是茶水还是饭菜都吐了个干净，厨师又掌勺给她做了地地道道的蛋炒饭。
老人一边哭一边吃东西，一旁村长时不时安慰两句。
苏夏就小声跟靳岂之说小蔡阿婆的女儿远嫁，她的老伴儿前些年得大病去世了，家里就她一个，不过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健朗，田地里种着菜，家里也还养蚕。
阿婆也正哭着蚕的事，她昏了好半晌，家里的蚕都快上山了，这会儿还没喂桑叶。
村长说没事你别急，我已经喊人来帮你了，马上就到，又问她还记不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
小蔡阿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记得见过陈金凤，对方来送烧饼，她吃过烧饼没一会儿就觉得困，本来想上床睡会儿，接过还没走到床边就失去意识了。
靳岂之问医生什么情况，医生从老人家催吐出来的污秽物里提取了一些，说能确定是食物中毒，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得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而手边暂时没有条件。
“不用化验了。”靳岂之跟村长说：“你去把陈金凤叫过来，乔伯，警察来了吗？”
“值班民警说小区出现持械聚众斗殴事件，警力全出动去维护治安了，得明天才能出警到村里。”
“行吧。”对于这种概率事件，靳岂之也没办法责怪，他看向已经白发斑斑的老人，突然问：“前几天下大雨，那天发生的事阿婆你还记得吗？”
“不是已经问了好几遍了吗？”阿婆手里捏着吃完的碗，另一只皱纹密布的手抹了一把嘴唇，说：“那天我去摘桑叶，半道下起大雨，我还瞧见苏有粮的媳妇了，就是那个金凤儿。”
“你确定是陈金凤？”
“我当然确定了。”阿婆看着靳岂之，有点不满对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似的，“她说下雨天路滑跌了一跤，我可不信，因为在山上滑到摔着那都是屁股先着地，裤子上沾一身泥，不像她，裤腿上跟手上全是，屁股那块儿却干干净净的。”
“那这些话你怎么没跟村干部说？”
“我说了啊。”老人家觉得纳闷，“前两天苏有粮不是来问吗，问我下大雨那天都碰见谁了，我说你媳妇儿啊，雨太大她还摔了一跤。”
靳岂之看向苏夏，苏夏正巧也看向他，两人对视片刻，走到了人少的角落。
“你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苏夏有点迟疑，因为在那件事，真正受伤差点没命的人是靳岂之，她实在没有什么话语权。
靳岂之并不意外，他继续问：“你跟那个小孩都说什么了？”
“他说他妈妈不是故意的，希望我能原谅她，不要让警察叔叔来抓她去坐牢。”苏夏还记得自己当时满口“代表靳岂之”，忍不住有点心虚，不敢看他，“我就说，我是可以原谅他妈妈，但……”
她故意留了后续不说，希望借此蒙混过关，让靳岂之以为这个“但”后面是他的态度。
但这哪里瞒得过靳岂之啊。
他双手插进口袋，心里感到一些复杂的哭笑不得，“但一切还得看阿婆这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
“是是是，靳先生你真聪明！”
苏夏装傻充愣，笑眯眯给他竖大拇指。
靳岂之就顺势捉住她的手指，看着苏夏，压下那微妙的复杂情绪，发自内心的疑问：“你就不恨她吗？有没有想过，如果村里的人来得晚一点，我们可能都会死在山上了。”
听到这话，苏夏脸上夸张的表情渐渐落下。
她想起那真切的恐惧，想到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怕死，不是怕自己，是怕靳岂之会死，她本来不能怕的，因为她一怕，已经中了毒的靳岂之更没机会获救，她必须得冷静。
可小腿肚子抽筋，她双腿打颤再也走不动，前后看不见尽头，放眼看去全是陌生景象，甚至于后来不小心把失去意识的靳岂之摔着的时候，她忍不住不怕了。
“苏夏。”靳岂之喊她名字。
苏夏回过神，才发现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她立刻别过头，抬手擦掉眼泪，但下一刻就被人抱进了怀里，温热的体温在面前，头顶传来低低沉沉的安抚声音——“没事了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说话的时候，结实的胸腔发出轻微的震动，让苏夏感受到了温暖和真实。
“我恨。”苏夏在他胸前闷闷的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忍不住去杀了陈金凤的。”
“可是我没有死。”靳岂之接过她的话。
苏夏沉默下来，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苏苏，你可真善良。”靳岂之话里带笑。
苏夏明明还满肚子纠结犹豫，听到这话，立刻抬头，红红的眼睛瞪他，“我这不是善良！陈金凤就是一念之差，她又不是那些真正彻头彻尾的大坏蛋，我们村的老人不少，她每次家里烙饼或者做包子馒头，都会给孤寡老人送去几个的，特别是过年的时候。”
“那是因为她丈夫是村官，每隔几年要重选，她在拉拢人心拉票吧？”
苏夏：“……”
“那，那其他村官老婆连这些都不做！”
靳岂之低笑，说是是是。
苏夏怎么会不知道他就是顺着自己的话敷衍而已，声音低了下来，“我就是觉得大龙还小，如果没妈了，孩子多可怜，而且还有苏有粮叔叔，他是村里的官儿，平时还是挺和善的，要是这事儿闹大了，他肯定也当不下去了。”
“我知道。”所以才说苏夏善良，靳岂之没有任何贬她的意思，只是真的那么觉得。
他在靳家，从小经历的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的世界里只有十倍奉还，从没有以德报怨。可是苏夏……
他轻轻叹，“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苏夏眼睛微微一亮，“那……”
“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不允许他们继续留在竹知村。”
苏夏只一顿，就用力点头：“可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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