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海可怕的样子，李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没人欠你的！说到底，你这条命还不是晓慧爷爷用山羊奶救回来的？所以晓慧现在利用你……利用你一次两次怎么了？谁叫你当初欠她们家一条命？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们订婚的当晚张秀华吐血了，晓慧早就跟我远走高飞，又怎么会跟你纠缠到现在！！”
“纠缠？”顾海身影晃了晃。
“对！就是纠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爱？”
李峰音刚落，上天仿佛知道他在说谎，黑漆漆的天际当即“啪啪”划过两道闪电。
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在头顶。
李峰被吓得呼吸一紧，再看咫尺前的顾海，发现顾海几乎是踏着雷声走到他面前。
那张本就没有表情的脸，在闪电雷声的照亮下，像来自阴间的索命使者。
“你你……顾海，我警告你，杀人犯法！”
“是吗？”
顾海一下又一下地把原本揉成团的B超单展开，然后狠狠拍盖在李峰脸上。
他没给李峰反应的机会，拳头像狂风暴雨一样，噼里啪啦的落在李峰脸上。
“啊啊！”李峰被打得嗷嗷叫，想还手，又不是顾海的对手，只能抱头缩在角落里。
顾海鄙视看着他，最后望了小院一眼，转身没入夜色中。
一眼望去，深更半夜的街，一如他载着唐晓慧看电影的那晚，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夜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歌声：
——是你给了我一把伞，撑住倾盆撒落的孤单，所以好想送你一弯河岸……
歌声犹在耳畔，她也还在身边，就是……
顾海忍着心底澎湃的巨浪，站在十路字路口的阴影里，定定地望着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的摊位。
唐晓慧并不知道，李峰给她挖了这个坑。
可能因为天气不太好，今晚吃夜宵的人并不多。且闷热的要死。
唐晓慧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出纸笔，准备静下心画几张设计稿。
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晓慧，唐晓慧！！”
她一看，原来是卫志强从住院部跑出来，喘着粗气告诉唐晓慧，他刚才在病房楼的战绩。
“全卖了，全部都解决了，妹子，哥们厉不厉害？”
“厉害！”唐晓慧应付道。
“这次要不是你指点，哥们这些货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卖出去。诺，这两桶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卫志强把奶粉和麦乳精塞给唐晓慧，要唐晓慧不许拒绝。因为，他已经知道张秀华的事了。
“没想到你妈妈……哎，话说哥们长得像坏人吗？我说我是你哥们，居然把你妈妈吓白了脸，再送东西，你妈妈更不敢接。真是的，搞得我的东西有毒似的。”
“哈哈，她不收，我收！”
唐晓慧笑得苦涩，因为以前的张秀华是不爱占人便宜，但现在不行。她贪嘴不说，总喜欢问人家要东西。
唐晓慧已经不止听一位病友反映过这件事，她这次居然不收卫志强的东西，实在奇怪。
“喂，妹子，你掏钱做什么？”见唐晓慧拿钱包要付钱的样子，卫志强不高兴了：“你想打哥们的脸啊！”
“我……”
“别我我我的，你要真觉着不好意思，就赶紧弄点好吃的给哥们。哥们忙了一天，肚子饿了！”
“好！”唐晓慧不再推辞，给卫志强弄吃的。
医院门口有个小卖铺，卫志强走进小卖铺，买了几瓶啤酒，又拿了几根冰棍儿。
没多久，唐晓慧便把夜宵准备好。
“哇咔咔！妹子，没想到你人聪明，手艺也不错，不知道哪个臭小子有福气娶到你哦！”
卫志强一边说，一边烫得龇牙咧嘴的，拿啤酒瓶子和唐晓慧干杯。
“烫死不负责！我怎么认识你这么没出气的兄弟？不知道慢点吃啊？”唐晓慧正好口渴，喝了两口，感觉这个时代的啤酒，和几十年以后的啤酒想比，味道呛了好多。
卫志强尽管被骂，心里还是很高兴——刚刚，唐晓慧说他是兄弟，既然两人是兄弟了，那下次有货还可以一起干。
“我说兄弟，你去过广东吗？你不知道啊……”卫志强跟唐晓慧说着广东那边的繁华和风土人情。
唐晓慧上一世真去过广东。话匣子打开，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夜宵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许多……
顾海不知道自己在路口到底站了多久，只知道唐晓慧和那个男人聊得相当愉快，喝酒，吃串，笑声不断。
“顾，顾工？”不远处，是刘超骑自行车过来。
刘超本想厚着脸皮，去小院叫顾海去厂里加班的。不经意的一眼，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没想到杵在路旁发楞的男人真是顾海。
“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这个路口，往东是人民医院，往西是棉纺厂，刘超猜想顾海不是去医院就是回厂里。他到底傻站着干吗呢？
“刚要去厂里。”顾海回过神说。
“那正好，厂里有台机器，我和王亮一直修不好。明天傍晚又要交货，这不才半夜想找你的，没想到我们心有灵犀，半路遇上了。走走，赶紧跟我去车间看看吧。”
刘超没注意顾海脚边的一堆烟头，他停下自行车，拍拍自行车后座，想叫顾海坐上去。他想了想，觉着不妥，便把自行车让给顾海，叫他赶紧骑车回厂里。
“我载你吧！”顾海上了车，等刘超坐好。
刘超简直受宠若惊。
要知道顾海的自行车后座，恐怕不用吆喝，只要一个眼神，就有大把大把的女工想坐。
“好！”刘超赶紧跳上去，想着一会到了车间，他可以好好显摆显摆，顺便再气郭芳一顿。
“坐好了。”望着地上倒映出来的影子，顾海有些恍惚，好像后座坐的不是刘超，而是他心底的那个女孩子。
随着自行车行驶起来，呼呼的夜风，送来她曾经斩钉截铁的誓言：
——这辈子，我要是不能嫁给你，做你顾海的妻子，那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一个人孤独终老！
——顾海，你知道吗？在我心里，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跟你相提并论！
她真的……这么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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