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嬴政驾崩之后,夏无且就一直被软禁在宫中。赵高始终没有伤他性命,一来觉得他不过是区区御医,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二来是考虑到他医术高明,保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用到。事实证明,这一点上赵高确实有些先见之明,眼下秦国是安是危真的要取决于他的歧黄之术了。
阎乐闷声点点头,示意一旁的內侍上来扶着赵高,这才转身去接夏无且。
情势紧急,阎乐未多做解释,夏无且一头雾水便被两名内卫架了过来。直到来到寝殿外,他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高一挥手,示意阎乐赶紧将人送进殿,他自己顺势也要跟着一起进去看看情况,岂料没走几步,就听身后脚步声隆隆响起。
赵高无奈地默叹一口气,转身将众人拦下。众人见状,眼泪尚未干便又开始嚷嚷。
“陛下安危事关重大,凭什么你能进去,我们就不能?”
眼见又要开吵,赵高快步走到奉常面前,强压着心头怒火:“王上看样子是受了惊吓、忧思过重,才会一时失了神智。他急需静养,若殿中聚集的人太多,不利于医者问诊。奉常大人,这里属你最德高望重,你若愿意,就与我一同进去。”
赵高明显是做了让步,奉常环顾了一下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默默点头:“好,老夫随丞相大人一起进去。剩下的人若愿意等,在外间等着便好。”
群臣多以奉常为首,听他这么一说,也只能暂时作罢。见这帮人不再闹事,赵高终于安下心来,与奉常一同入了殿去。
入了殿,夏无且已经跪在榻边替子婴诊脉了。赵高紧张而又警惕地盯着子婴,反复打量了几圈,但见他牙关紧闭,隐约可见青色血管的薄薄眼睑不安地轻颤,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如何?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像中了邪一样?”
听到赵高询问,夏无且惨着脸答道:“下官医术浅薄,暂时还未查出病因,还需仔细查验之后才可得知。”
“看起来陛下的症状来得蹊跷啊……若非天意,便是人为。”奉常凑过来,玩味地瞄了赵高一眼。
赵高眉头一抽:“奉常大人此话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害了他不成?”
奉常捋着花白的胡须,并没有因为这直白的质问而显出任何紧张之情:“如今人人自危、大家已是走投无路,好容易有这么个能够被所有人认可的新君出来安抚人心、主持国事,可没想到……陛下这一病,可谓雪上加霜啊。丞相啊,虽然你位极人臣、手里握有数万羽林军,可你也别小看了那些手无寸铁的穷途末路之人。被逼入绝境,怎么都是个死。”
“你是在威胁我?”
奉常摇摇头:“我这是在提醒你。先帝猝然离世、新君又莫名其妙失了心智,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身为大秦丞相,你难辞其咎。咸阳一旦乱起来,你就是众矢之的。不管你是不是清白,不管你有没有想好御敌之策,你都将成为整个大秦的敌人和罪人。若我是你,此刻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救治陛下,一来是安抚人心、替大秦争取一线生机;二来为自己正名,保住自己的晚节,也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节义之事赵高从不放在心上,但奉常这话意味深长,细细揣摩总含着些不可明言的警醒。虽然群臣暂时不再纠缠胡亥之死,可他们对胡亥死因的怀疑根本就没有散去。若是子婴再有不测,他赵高就真是再无狡辩的余地。不到万不得已,赵高绝不会贸然与整个朝廷为敌,那样就等于将自己至于四面楚歌的孤立境地。
赵高无言,盯着奉常的眼睛陷入沉思。
这二人说话的时候,夏无且已经诊完了脉象,小心翼翼将子婴的手重新放进锦被中。就在塞进被褥的瞬间,夏无且猛然一惊。那个看似失去意识的人忽然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力道之大令人惊骇。
“怎么了?”阎乐发现异状,赶紧问道。
夏无且一愣。子婴的手瞬间又松了开,软软耷拉下去。
“没什么。”夏无且稳住神,“公子,哦不,陛下整个人通体寒凉,让下官很是惊讶。”
阎乐狐疑地扫了子婴一眼,确认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接着问道:“那……有救吗?”
“有,有!”夏无且忙不迭点着头,“不过,陛下这病症来得太急,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好起来需要时间。”
“那不怕!只要陛下有救,我们就能等!”一听这话,奉常悬着的心稍稍稳了些。
“是。”夏无且应了一声,末了却又为难地看向赵高,“丞相,陛下这是被忧思和恐惧伤了心神,虽然有救,却绝不能再受任何惊扰和刺激。下官为陛下医治的期间,还请尽量减少寝殿内的闲杂人等为好。”
话音一落,奉常和阎乐齐齐望向赵高。赵高拧着眉想了想,终是答应下来:“阎乐,你找一个精明仔细的人在殿内守着,其余之人都和我去殿外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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