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昌默默望着他,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赵高一生精明,到了这个生死关头依旧能恪守着谨慎小心,绝不冒险、也绝不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好吧。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做不了决定,还是需要请武安侯亲自裁决。”宁昌拱了拱手,往后退了一步,“我这就回去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他。”
“好!”赵高点头,“明日这个时候,我还在此处等你。阎乐,你亲自送特使大人出城去。”
阎乐领命,转身引着宁昌出了门。待他再次回到赵高住处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淡淡的金色。
赵高伏在案上,一手撑着太阳穴,闭眼假寐。听见动静,他迅速抬头:“送走了?”
“是。”阎乐抱拳,说话的声线就像书案上跳动的火苗一般颤抖不定,“我们……真要对陛下动手?”
赵高朝窗外看了一眼,伸手掐灭案上的烛火。听到胡亥之名,他似有些触动,却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是君我是臣,不管我是不是曾经与他有师徒之谊,只凭我将他软禁起来这一点,若是有朝一日他重新夺回大权,我必死无疑。而且我用他的天下做筹码,不经过他的同意与叛军媾和,日后他若知晓实情,定然也不会饶我。”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满脸苦笑:“刘邦看透了这一点,便拿这个来说服我。只是他太小看我了,殊不知我也看穿了他的险恶用心。”
“他有什么心思?”
“想要夺人之所,便必须要将这房子之前的主人除掉。刘邦深知这个道理,只有这样,日后他才能名正言顺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他让我动手,便是想借刀杀人。在这紧要关头,陛下莫名其妙驾崩,我又自立为王,这不等于堂而皇之告诉天下人,是我赵高弑君篡位?刘邦这账算得精明,既除掉了陛下,又将我架到火上烤。我早已满手鲜血,自然是不在乎再多加一条人命。可是,我不甘心替别人当靶子。”
阎乐瞪大了眼睛,细究之下不寒而栗:“所以您才坚持要将子婴推出来?”
赵高瞄了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子婴无权无势,可以任我摆布。他是皇族,陛下一死,朝臣们自然会将对先帝和陛下的感情转移到他身上。若真有一日刘邦想要与我不利,他就是凝聚秦人之心的利器。只要将子婴握在手里,刘邦想要尽得秦人之心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阎乐若有所思,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刘邦那么精于算计人心,一定会猜出了您的用意。您说他会同意吗?”
“会。”赵高斩钉截铁一般点着头,“我这么做虽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却也算是折了中。子婴再怎么说也不是先帝之子,血统上比起陛下而言还是差了一截。何况,虽然宁昌口口声声说刘邦有楚王撑腰,可是那个楚王受制于项氏、自身难保,否则的话又为何急于借助扶植刘邦来巩固自己的权威?刘邦想要和项羽分庭抗礼,就必须先占有关中之地。他比我们更着急,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一定会同意的。”
“嗯……”听他这么一说,阎乐终于踏实了一些,“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坐等刘邦的消息吧。可我还有一点担心,就是章邯……”
这话明显戳中了赵高的隐忧。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令他浑身酸痛。他晃了晃脖子,好让自己轻松一些:“章邯降了项羽,一定会杀个回马枪。就算他不回来,项羽也必是要来的。我与刘邦结盟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若章邯有意为难我,我便将刘邦拖下水。如此一来,这事便演变成刘、项之间的矛盾。乱中求生,如今这已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了。”
阎乐虽是忐忑,却也无法反驳。想了半天又开口问道:“那望夷宫那边怎么办?众位大人还在那里静坐等着陛下呢。”
赵高思忖片刻,指着他说道:“你先赶过去,告诉他们陛下惊闻噩耗,伤了心神,正在御医调理下静养。明日一早他会在咸阳宫政事殿与众臣相见,亲自主持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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