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斯就算被赵高压制得再厉害,好歹是丞相,府中门客还是不少。他撒出人手探听赵高行踪,待来人回报赵高离了宫去羽林军巡视军务,这才马不停蹄赶往咸阳宫。
据眼线来报,胡亥此刻并不在政事殿,而是在御花园中游赏。李斯步履匆匆,上气不接下气一路小跑赶到御花园处,却被内卫拦在门外。
“你给我让开!”
李斯高喝一声,内卫却冷脸应道:“陛下有令,不得召见,任何人不许擅自入宫。”
“我是丞相,有紧急情况要见陛下!耽误了大事,你一个区区内卫负得起责任吗?”
内卫明显迟疑了一下,却依旧寸步不让:“末将只知尊奉陛下之命,不知其他。陛下说不见,便是不见。”
见这人油盐不进,横竖说不通,李斯气得吹胡子瞪眼:“陛下之命?!哪里来的陛下之命?分明是赵高狐假虎威、假传圣旨!你给我让开,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一掌推开内卫,大步就要冲进园中。内卫吓了一跳,却又忌惮他的身份不敢造次,只能以肉身形成一座人墙,将他死死拦住。
李斯冲不过去也绕不过去,情急之下冲着园中大喊:“陛下!陛下!老臣李斯有重要事项禀告!陛下!请您务必见臣一面!”
胡亥此刻正惬意地坐在廊下,悠然自得转着手中的铜爵,难得清静地品着美酒、赏着美景,忽听一阵吵闹声远远传来,盎然情致彻底被搅得一干二净。
“什么人吵吵?烦不烦?”胡亥哐地一下把酒爵摔在案上,溅出的水花湿了衣袖。
仲广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一张脸皱成了核桃:“听声音好像是丞相大人……”
“李斯?他来做什么?”胡亥一咕噜爬起来,冲到外面竖起耳朵,“好像还真是他……”
话音未落,就见内卫慌慌张张冲进来:“陛下,丞相大人他非要见您,臣等怎么劝都劝不下,他……他一怒之下把剑架在脖子上,说是见不到您就自裁于宫门!”
“什么?他还想逼宫不成?他愿意死就死吧,别拦着!”胡亥被人扫了兴,摔袖就要走人,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步子,“他真要寻死?”
内卫不知他是何意,只得如实回道:“是。”
“这李大人年事已高,真要在宫里出了闹出人命来,恐怕百官那里说不过去啊……”看出胡亥的犹豫,仲广凑近了些提醒道。
胡亥瞄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嗯,前些日子赵高刚说了有关他和李由的谣言,今儿他就巴巴入宫来了,估计应该是报仇来了……罢了,让他进来吧,朕好好安抚一下,否则到时候他直接找赵高去闹,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
想到胡亥之前所言不宜与赵高闹翻脸一说,仲广深领其意:“那小的这就去将丞相大人请过来。”
胡亥没说话,也没反对。仲广勾了勾手,示意内卫与他同往。不多会,就见他引着李斯趋步进了来。
胡亥早已一脸正色坐定,见到李斯也没个好脸色,闷不做声待他行完叩拜之礼。
一番折腾之后,李斯的发冠都有些歪了,几缕银丝坠了下来,在脖子后面兀自飘着。他佝偻着身躯躬身站定,看起来如疾风中摇曳的劲草。胡亥觉得可怜,心里过意不去,示意仲广赐座。
“爱卿何事这般着急?坐下说吧。”
岂料李斯并不领情,抱拳铿锵,一派正色:“陛下,所谓乾为天、坤为地,天地交泰、阴阳贯通,万物向荣。君出令、臣行令,君臣协作,方可天下太平。如今陛下被小人蛊惑,深拱禁中,不与臣下相通,违反了乾坤天地之道,此乃不祥之兆啊。”
胡亥刚生出一丝怜悯,又被他这番耿直的谏言打了脸,一时脸上挂不住,不由沉下脸色:“丞相言过其实了。朕不过是近来身体不适,所以才少上了几次朝。再者,朕并没有荒废政务,待在宫里的时候还一直念着国事,不忘批阅奏章。不祥之兆?朕差点被叛军砍了脑袋,若不是章邯力挽狂澜,朕早就成阶下囚了!若说不祥之兆,朕看那些尸位素餐、饱食终日却寸功未立的人才是真正的不祥之兆吧?”
胡亥此话含沙射影指责李由御敌不力,每一句话说的皆是恨意十足。李斯慌了神,自觉语气过重冲撞了他,赶紧伏地跪下请罪:“陛下,李由未能替陛下解忧,有负于陛下所托,老臣代他向您请罪。”
胡亥本就没有真打算训斥他,方才只是因为看不惯他一副正义凛然的虚伪模样,这才故意使了些性子,让他下不来台。此刻见他卑躬屈膝,诚意请罪,便也不再计较,抬手示意他起身。
“爱卿啊,到底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快说说吧,朕好好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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