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现在成了东区最大的避难所。
这里有十几个警察和一千多幸存的群众，所以连傻瓜都看得出来，能够维持秩序，使这里得以正常运转的东西，不是警察而是食物。同样，这里最受人追捧的也不是财神，而是翻着眼睛，鼻孔冲天的谭二。
一大早谭二和他的购物车又出现了！购物车吱吱扭妞地响，谭二哼哼唧唧地喝。张警官依然走在前面开路，金大力依然不守规矩，插队到前面领吃的，张警官那威严的警棍依然捅到他的肚子上……
方逸站在帐篷外，像牵着小孩子一样，拎着布鲁的一条前腿。布鲁一点也不挣扎，呆呆瞅着地面。这两天它只吃了一点面包-皮，喝了一点清水，终日显得无精打彩。它想不通为什么要跟这么多讨厌的人呆在一起，特别是同帐篷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混身散发着酸白菜味，还总是用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敲它的脑袋！它想不通它的男主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气味越来越淡了，它都快记不起他的准确味道了。
它还怀念，印着小鱼的淡蓝色猫碗，浓香的妙鲜包，毛茸茸的爬架，篱笆墙外的小野猫……小野猫闻过它的屁股。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方逸笑着问。
张警官摘下帽子，脸上的表情即严肃又无奈，他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危机仍在加剧！昨天失踪的几个同事，已经加入了另一个‘阵营’。”
方逸收敛笑容，垂下头，沉默了片刻。
“你和他们熟吗？”
“我跟本不识认他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张警官无奈地笑了笑，“一切都乱了套，我们这些人，只是临时组织起来的。”
“至少你身边还有个谭二！”方逸安慰道。
张警官扭头看了眼，正在分发食物的谭二。“没心没肺的家伙！别人几句好话就能把他捧上天。现在，都快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知道他私底下的事？”方逸问。
“是我默许了他私底下的事！想让一个人听话，就得给他他想要的。以前是制度，现在是欲望！”张警官淡淡地说。
“你还真看得开！”
“我是一个务实的人！”张警官笑起来，“空话、套话，现在一文不值。”
方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放开布鲁的爪子，让它在地上活动一会儿。谭二推着车过来了，他从小推车里拿了一包苏打饼干、两条长面包和两瓶水，递到方逸手里。然后冲着张警官欠了欠身。
“别嫌少，姑娘！时世艰难啊！……”谭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怀里摸索起来，最后掏出一瓶果酱塞给方逸。
方逸看着手里的果酱，有些为难地说道：“烟和黄金，我都没有！”
谭二忍不住笑起来，“傻丫头，老说外道话。咱们自己人，客气什么。”
说完，他推着车，哼哼唧唧地走了。
“他可能误会了，”张警官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谭二这家伙，有时就是太热心！”
方逸脸上微微一红，犹豫着说道：“那我是收下呢？……还是还给他！”
“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张警官戴好帽子，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下来，从口袋里套出根火腿肠，“这是给布鲁的，你也无权拒绝！”
接近中午的时候，谭二终于完成了他明面上的工作。接下来是私人时间，他在某个人群聚集的角落，缓缓地拉开了夹克的大拉链。里面琳琅满目，就像个杂货铺一样。
“听好了，你们这帮烂人！”谭二高声吆喝道：“烟和黄金，有的靠前，没有的滚蛋！”
之前挨过打的瘦皮脸，第一个挤了过去。他手里攥着一大把烟，一路举到谭二面前。“谭警官、谭警官！先给我换，我都饿了好几天了。”瘦皮脸大声嚷嚷着。
“别急，一个一个来！”谭二阴沉着脸，将他手里的烟接了过来。
人群外边，金大力带着几个人，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他叼着根烟，不时地吐出几口烟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在等！而且很有耐心，就像一只狡猾的螳螂！
不一会儿，瘦皮脸从里面挤了出来。买卖做得不错，现在他的口袋里塞满了吃的，嘴里还咬着一只甜甜圈。他甩着那一头肮脏的长发，迈开大步，准备回帐篷去享用自己的美味。
金大力身边的两个人，一见瘦皮脸走过来，迅速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地架住他的两只胳膊，拖到了金大力面前。
金大力瞅了瞅瘦皮脸，抬手把烟头弹飞。他一手揪着瘦皮脸的头发，另一只手从瘦皮脸嘴里把那只甜甜圈扣了出来。他用自己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很享受地吃起来。
“力哥！你这是干嘛？”瘦皮脸畏畏缩缩地问道。
“地上有白警察，地下有黑警察！你懂吗？”金大力撇着嘴说。
瘦皮脸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
“妈的！蠢得像猪一样。”金大力放开了他的头发，“分发食物的时候，由张警官负责安全；私下交易的时候，由我金大力负责安全。你明白了吗？”
瘦皮脸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着头。转而又苦着脸说道：“力哥，可是现在，我怎么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金大力把手一挥，架着瘦皮脸的那两个人，将他放了下来。瘦皮脸趁机向后退了几步，打算找几会开溜。
金大力也不理他，从裤兜里把折叠刀掏了出来。他用刀尖扣着指甲缝里的泥，“这么大个体育场，乱哄哄的！谁会在意某天少了个把人。是吧？瘦皮脸！”
瘦皮脸吓得一哆嗦，两腿像生了根一样，再也挪不动半步。
“新规矩！”金大力接着说道，“见面分一半。”
瘦皮脸回了帐篷，气得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他把他的存货以很低的价格换成了香烟，没成想，换来的吃的，还被金大力抢去了一半。虽然生气，可是他也毫无办法。他没金大力强壮，也没金大力狠，除了忍着一肚子火，他没有任何办法。
瘦皮脸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把手伸进了裤裆里，掏出了所剩不多的存货。他需要放松一下，或者说他需要去另一个世界重获自己的存在感。
片刻后，他飘飘欲仙地走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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