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于刚打照面就砸来的来自同性的骚扰，占迟只能说：
“你他妈的神经病？”
捏起拳头就要揍人，结果拳挥过去的时候落了空，男人的身材看着比他高大，动作却是出奇地敏捷，只十分自然地后退避过。而且，不止是男人自己退了几步，还反过来抓住了占迟的手腕，顺势把他拽到自己身前来。
“哈哈哈哈！”
音量没有半点控制的嬉笑声先一步抵达占迟身后，紧接着便冲来了一前一后两个只顾打闹没注意行人的小男生，大概是要在放学后把被圈在课桌前后无处释放的精力全都消耗完，疾驰过去的时候，也是丁点眼角余光都没留给差点被他们撞到的无辜路人占先生。
占迟很火大，若不是那两个小鬼蹿得太快，他非常乐意教导熊孩子在人多的地方不能撒欢。当然，此时更让他火大的神经病就在跟前，即使神经病拉了他一把让他躲了一次灾也不能抵消刚刚的——
意外地，他临时停顿了一下。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占迟两人站的位置稍微有些不妥。处在本就狭窄的路中央，离最近的小吃摊不过两步的距离，西装男或许是真的没注意，或许干脆就是故意的，反正他那么一退，刚好就撞到了后边卖油煎土豆的小摊。
还剩一大半辣椒油的罐子恰巧摆在台子边缘，被外力一下子碰倒，表层黄亮又有些不明漂浮物的油倾了一大片，顺着边缘流到地。然而，最关键的红艳艳的油辣子竟是精准无误地倒在了男人一看就很有质地的西装外套上。
卖土豆的摊主大惊失色，开口就是标准的本地方言：“我滴天老爷耶！”
男人：“……”
男人:“实在抱歉，弄洒了你的辣椒，我可以赔偿。”
摊主表现格外生气，气势也很足：“赔能赔个什么，佐料都没了我还做啥生意。”
“真的很抱歉，请收下这些。”
男人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也像是不在意自己被弄脏的衣服，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大红的钞票递过去，最后冲惊呆了的摊主笑了笑，便转过身，“你……”
回头一看，之前还站在这儿的人不知何时没影儿了，只堪堪捕捉到一只哈士奇崽子哼哧哼哧迈着小短腿在人类的鞋边穿梭，紧随在那个冷漠离去的青年身后。
占迟没心情再纠缠下去，也对男人会和摊主说什么毫无兴趣，一开始就走远了。虽然听见了小狗崽的叫声坠在后面，颇有锲而不舍的架势，但并没有回头，一直到“汪”陡变成一声凄惨的“嗷”，狗崽子似乎被路人踩到了尾巴还是爪子，没过多久，叫声都消失了。
大步走在前面的人类脚步被迫慢了下来。
停步，斜着眼睛回头，经过最开始的一番紧急的扫视，没瞧见幻想中被踩成一坨的狗饼，只瞧见了不乐意看到的——脱了外套的男人和男人抱着的还在摇尾巴的狗。
“刚刚吓到你了吗？哈哈，一定不要误会，那只是我想出来的一个比较……有新意的，与你结识的方式，不过，好像弄巧成拙了。”
男人走过来，占迟审视他：“我真诚推荐你去精神病科看一看脑袋。”
“谢谢，不过我确定自己没有精神上的疾病。话说回来，占医生——难道，你还记得我？”
占迟：“当然，来医院诊断体内不存在的器官，你可是头一号。”
占迟开口就是讽刺，男人自是听得透彻，却像是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占迟承认了“还记得他”，眼眉弯起，勾出了浅浅一层柔和之意。他又一次走到占迟面前，占迟微不可见地蹙眉，发现自己当初在心内科见到这人时没把他看清，这番再见，对男人这张脸的认知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说他有长得有多好看这类废话自然就省略了，最首要的感受竟然是，他眼睛的颜色，还有这身衣服，真的该换一换。
恰到好处的五官拼凑成了最是温润的样貌，说话时还是客客气气慢条斯理的，深让人觉得，这人该去演戏，演古装剧，一换上古色古香的戏服，顿时秒杀一大波小鲜肉演员，至少气骨是很难模拟的，那是现代社会的人很难有的气质。占迟不由得想起这人在某段视频里刻意表演的装逼行为，真难与本人对上号。
“我叫陆帆。”
男人——陆帆笑，说的话却是耿直极了：“占医生，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发自真心，一点儿也不掺假。”
占迟：“纠正一下，我只是实习生，担不起医生的称号。以及，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也是发自真心，一点儿也不掺假。”
“我很难过。”
“那你接着难过吧，拜拜。”
“好吧占医生，我承认，那天我其实是故意去医院找你的——你就不问一问为什么我想认识你吗？”
“说吧。”
陆帆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记住我的，人。”
“打个比方，我们站在有无数人经过的路边，他们能看到我们，听到我们的谈话，可过了几分钟，他们离开这里，就会把我们说过的话，和我，全都忘记。”
不远处，之前被碰翻了油辣子的摊主正一脸诧异地拿起空了的罐子，苦思冥想今天的辣椒怎么用得那么快。
“你想想，不管做什么都无法留下痕迹的我，无意间发现了对我有印象的你，那一刻会多么兴奋多么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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