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远程没有说话。
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相信水芝眉就是对佳雪下手的凶手，就是觉得这个姐姐性格虽然尖刻，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她有时候会蛮不讲理胡搅蛮缠，但很少背后给人捅刀子。
如果说她跟佳雪吵架，抡起什么把佳雪打得人事不醒，他都相信，但这样背后使唤跘子的事情，在水远程的印象中，她还真的没有做过。
她是真的没有做过，才会这么委屈吧？
水芝眉又说：“想不到你已经这么不相信我了，我想过了，这么死皮赖脸住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平白增添了怀疑。我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住，你给我所房子安身就好，大小都无所谓，省在这里受人猜测。”
水远程犹豫了一下，说：“好。”
水芝眉的泪水刷地就落下来了，她苦笑说：“你到底还是怀疑我的。没想到我的信誉破产到这个地步了。”
水远程说：“我只是觉得你跟佳雪一直针尖对麦芒的，谁也不买谁的帐，的确是分开住好的多。”
水芝眉点点头，说：“嗯，这样她也少受委屈，我也少上火。我知道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是你想过没有，我的佳仪精神分裂，远在美国治疗，你在这里与佳雪其乐融融，共享天伦，让我如何不为佳仪抱不平？我知道，我说得太多，你也烦了，可是……”
说起这些，她是真的伤心，于是又哭了起来。
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就是要打佳仪这一张亲情牌，这也是她最后的王牌。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她只能背水一战了，在佳雪还没有向她反击之前，先找水远程好好长谈一番。
如果打好了这个时差战，她还有可能替佳仪再争取些利益。
提起佳仪，水远程的心情无比低落。
佳仪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痛！
本来那么乖巧懂事、甜美可人的一个女儿，他完全没有想到佳仪居然有被人轻易诱惑的隐患，突然之间就从一个令人骄傲不已的好女儿，变成了让人痛心不已的家门耻辱。
水芝眉声泪俱下地说：“佳仪不是你亲生的，我又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佳雪承欢膝下，你心里的伤痛很快就会被眼前人弥补，可是我呢……佳仪是我的唯一，失去她我就失去了一切。现在她这个样子，你叫我如何不想方设法为她多打算一点儿？”
“我为她的打算，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我多少次跟你说过，我想要的，无非就是跟佳雪一样的资产，无非就是怕佳雪在你面前明媚夺目地绽放，佳仪却龟缩在异国他乡独自疗养……”
水芝眉哭得情真意切，说得也是掏心窝子的话。
真心话是最容易打动人的，更何况她的主题是佳仪。
佳仪在水远程的心目中，本来就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从未改变过。
水远程听得心里一阵阵地难受，沉默着没有说话。
水芝眉继续说：“我知道我跟佳雪这种状态你看了肯定不舒服，可是我看着佳雪在你面前这么取代着佳仪的位置，我也不舒服啊……我什么都没有，能为她争取的，就是从你这里拿多少继承权，可是继承权这事儿，难道就不会发生变化吗？我们都才人到中年而已，未来几十年，变数太多了，你又一直不肯给我，所以我才会这么气急败坏……”
水远程拿出他仅破的耐心解释：“我不给你不是不想给佳仪，否则我也不会去公证了！现在德诚已经过户到你的手上，结果如何？”
水芝眉只是一味地哭。
她一向是不肯示弱的人，这会儿哭得这么软弱，反而让人更容易震撼。
水远程有些不忍心地出言安慰：“好了，这件事……”
水芝眉突然坚定地说：“远程，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我在还不如不在，如果我不在这里住着，你心里反而会念着佳仪从前的好，可是我在，你不喜欢我，慢慢地也会更不喜欢佳仪。”
“我没有，佳仪一直是我的女儿。”水远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知道有多么地苍白。
人性里对血缘至亲深沉的爱，是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
他自己也知道自从佳雪回来，佳仪已经从他唯一的女儿，慢慢变成了不再那么重要的一个女儿。
佳雪的地位，是越来越重了。
没办法，谁叫佳雪这么可人疼呢？
水芝眉立即说：“既然现在你还把她看成你的女儿，依我看，就把你想分给她的那一份儿，都一并给了我，让我来管理吧。我虽然不靠谱了些，可到底是佳仪的亲妈，时时处处，都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她想了想，又说：“东西拿了之后，我就搬出去，以后呢，公司能开起来，我就开着，开不下去，我就还给你，我们娘儿俩抱着这些商铺的租金，也能够衣食不愁，佳仪的病如果治得好呢，那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水家的福气，如果治不好呢，我就看着她，到我老了、死了，找个靠得住的人，帮她请请佣人打理打理后半生……”
水远程听她说得这么伤感，一时也有些伤神了。
佳仪的病如果能好，自然是好。
可是如果真的好不了，他和水芝眉是长辈，终究是要早走一步的。
到时候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佳雪了。
可是两个丫头的关系，显然是不可能事事依赖佳雪的。
这真是个令人头痛的事情。
水芝眉看出来自己说的话打动了水远程，趁热打铁地说：“我都想明白了，我住在这里，继续看着佳雪跟你越处越好，我的脾气只会越来越坏，只会拖累得佳仪也不得你们喜欢。还不如就此搬出去……”
水远程没说话。
水芝眉恳切地说：“这之所以不肯搬走，还不就是自己没本事，只能指望着你手里的东西、只能指望着你对佳仪的一点父女之情过生活？我们什么也没有，只能靠着你的怜爱，给我们多少，我们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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