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当黑暗变成习惯
熟悉的黑暗，不熟悉的痛感。
有一点陌生，当然也少不了一分迷惘。
当张星辰的脑袋被早已泪如雨下的云依霜抱在怀里，当云霸道止不住声音的颤抖在张星辰耳边说出“安全了”这三个字，张星辰清澈而专注的两颗眼球彻底失去了光彩。
就好像蒙尘的明珠，天长地久被藏纳在黯淡之所，沾染上那一层黄垢，再也无法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张星辰到底是瞎了。
当他选择两败俱伤，以莫大毅力返身刺出那一剑。
在那一瞬，张星辰有想过无数种的可能。
虽然他真的不想死，但以低阶玄者的微末对高阶玄师的高高在上，真的避免不了死亡的可能性。
可他偏偏没有想过只是双眼被刺瞎的结局。
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星辰回身刺出的那一剑，硬生生撕碎了诸儋高阶玄者下的骄傲。
诸儋头一次不顾颜面选择了逃走。
连身负重伤，于绝境下爆发的一支靑剑都来不及收回。
战胜了一尊高阶玄师，本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可若这尊高阶玄者心存仇恨，早晚会回来化作最凶戾的屠夫，就没有人能高兴起来了。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一只毒虫？
张星辰的未来，似乎蒙着一层厚重的阴云。
当略通医术的梁先生帮张星辰处理好眼部的伤势，白色绷带缠裹在双眼眼眶。
张星辰终于认清楚现实。
那就是，他真的成了一个盲人！
“这下好了，不用我自刺双目了，正好省事。”嘴角咧开一抹淡淡的弧度，张星辰被西门吹搀扶起来，笑道。
只是那笑中，是化解不开的哀色。
云依霜比张星辰低了半头，闻声更是呜呜哭出声来。
“或许这就是命吧。”张星辰想起自己遭遇，叹了口气，“有得必有失。我能踏入玄士界，换来的代价的就是双目的失明……”
“星辰兄弟.……”云霸道皱皱眉头，他实在不愿意看着张星辰这样消沉下去，想要出声开导。
“前辈，您要说什么，星辰自省得。”张星辰却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语，“心中明白，可一时还是接受不了啊……”
“逢此大难，谁又能淡然处之？”无双客栈梁先生轻摇羽扇，感叹道。
“反正就是一个‘假瞎子’，如今变成一个‘真瞎子’。或许能令我心无旁骛，专注修行吧。”张星辰顿了顿，似在回想神秘人当初纠结于是否要强制自己刺瞎双目时的情景，心底不由一股气涌上来，“就让我们证明一下，到底刺瞎双目是不是那么重要！”
对于张星辰突然生出的怨气，众人都一致地选择闭口息声。
直至现在，谁也不会怀疑张星辰口中师尊存在的真实性了。
只是诸人面色古怪，对于张星辰口中这位神神秘秘甚至主动要求弟子自刺双目的师尊颇为无语。
“所以这就是足下扮作盲人的原因？哦，是我鲁莽了。”段才良颇为好奇，脱口而出。
“哼！”
云依霜可不会给他好脸色，闻言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做以掩饰。
“嗯……家族中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就暂且告辞了。”段才良自知失言，撇撇嘴，便和族中族老一同离去。
“某也告辞吧。云兄。”华家家主朝云霸道拱拱手，亦就此退去。
“先去我的府上罢。”云霸道看看西门吹，又看看张星辰，征询二人的意见。
西门吹正要辩驳说拍卖行中医药齐全，便于医治。
却见得张星辰摇摇头，缓缓吐露道：“我今晚就离开无垠。”
他这话，顿时迎来几家的反对。
“绝对不行！你现在这副状态，能走出多远？”西门吹谨遵俞胖子命令，自然是极力反对。
“诸儋遭受重创，越是修为高深，这创伤越是难以治愈。放心吧，他一时半会儿将养不好的。就在我云府将歇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打扰。”云霸道也开口劝道。
“几位莫是忘记了？星辰从来都是一位盲人。这黑暗，自是无比熟悉的。”张星辰咧嘴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可是你身上的伤势也很严重啊，就歇一晚上不过分吧！”云依霜不依不饶，抓住张星辰手臂道。
“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今晚走！”张星辰下意识反驳道。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口吻太过强硬，复又开口喃喃道，“时间不多了啊.……”
从无垠城到星月结界，从低阶玄者到高阶玄师，张星辰要走的路还很长。
在无垠耽搁的时间不短了。
原先还未有察觉。只是当真正成为一个瞎子后，张星辰才感觉到一股紧迫时刻笼罩着自己。
“有必要这么急嘛？”
云依霜撇撇嘴。
“有必要。”
张星辰点点头。
“既然如此，想来张公子也非鲁莽之人。心中定然有所规划。”梁先生打破平静，开口说道，“我们也不必强人所难。就依张公子所言吧。”
张星辰默默听在耳中，却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说实话，他的心底还真的没有什么所谓的逃亡规划。
先离开无垠城再说。
这就是目前为止张星辰心中所想。
当然，他还没有傻到说出来告诉大家。
“在无垠城的这些日子，承蒙各位的照顾。包括刚才，云前辈与西门兄仗义出手的恩情，星辰都谨记在心。苟富贵，不相忘！星辰这便告辞了。”
朝诸人拱拱手，张星辰一扫面上阴霾，眉头高挑凝神说道。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云霸道、西门吹、梁先生，包括站在梁先生身旁的店小二也有模有样朝张星辰抱拳拱手。
只有云依霜，竟扭过头去，拨开云霸道的身体，朝云府的方向跑去。
泪水簌簌，滴落在地。
云霸道望着女儿渐渐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回头看着张星辰的目光满带复杂之色。
似乎是感应到云霸道的“哀怨”，张星辰平静说道：“我把霜儿当妹妹的。”
“但很显然你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云霸道淡淡道。
“我会努力去做的。”张星辰点点头。
然后环望一圈，深深的吸了口气。
似有感慨地发出一声长叹。
再没有离去的告别之辞，张星辰回转身，把手中骨剑插回剑鞘。
弯身提起地上掉落的靑剑，张星辰原地伫立许久。尔后抬步朝城门处走去。
一行人望着张星辰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仿佛见证了一个传奇的蜕变与.……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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