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薫话至后来,语气渐强,众人心中再怎么不平,又岂会听不出他语中的警告?用断义谷的武技作为威胁的筹码,谁又敢公然挑衅?
自然一片噤声,虽怒,却不敢言。
尉迟薫对着众人,微微一哂,继而又转过头来看向枫林晚。
“丫头,”尉迟薫开口就是这熟悉的称呼,枫林晚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颤,“下月初五,清明佳节,师父会驾临红叶司……”后面的一句尉迟薫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枫林晚已经会意——毋庸置疑,慕思容是来清理门户,诛灭自己这个逆徒的。
于是枫林晚忽的凄然一笑。
旁人只看见慕思容拦下了所有前来寻仇的人,只当他是在偏袒自己的徒儿,可是枫林晚知道,慕思容又何曾真的失过公允?
他只是不愿假以人手,只是想要亲手惩戒这个不肖之徒罢了。
念及此处,枫林晚的心口又是一痛,加上方才受的内伤,眼前晕眩了一阵。
尉迟薫的声音又幽幽的传来:“……再过几日便是春分,谷里的桃花也早就开了。你青子师姐一直盼着你回去,再饮一杯桃花醉……只是,恐怕再无这个机会了吧。”
无限的惆怅,便从这一句话里,慢慢的延展开来。
枫林晚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微微发疼。她紧握着双手,低下头去,然后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多谢师兄今日为我解围……”末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师父……近日可好?”
尉迟薫的眼神闪烁,仿佛看穿了什么,最后又只剩下一抹感慨。
“他一直在闭关,很少露面——你应该知道了吧,师父此前因为你,武功折损很大……”尉迟薫的语调和缓,却字字说到枫林晚的心里,针一样的刺痛。
枫林晚微微颔首,不敢抬头看尉迟薫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之后,尉迟薫终于叹了口气,侧转了身子——从前无话不谈的师兄妹,而今因为站在不同的立场,竟然生生的起了隔阂。
再多的寒暄也无意义,面对此刻的枫林晚,尉迟薫的心内只有遗憾与感慨,却始终无法帮她一点。
这种无力感,从他接受师命,从断义谷一路赶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萦绕心头,徘徊不去。
“月轮长老一直劝师父颁下诛杀令,但师父始终没有答应,我想,他心中对你,多少还是念了点旧情。只是如今的境况,也断然不会允许师父手下留情……丫头,你好自为之吧。”
尉迟薫留下最后一句话,宛若猜测,仿佛安慰,然后怅然的挥了挥袖,身形再一晃,已然翻身上马。
手中的缰绳一勒,尉迟薫策马绝尘而去。
枫林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黯淡的眼神稍纵即逝。随即她转头看向始终逡巡不去的一众江湖人士,唇角牵起一抹促狭。
“我本不想赶尽杀绝,却忘记了你们也是些豺狼败类,从来讲不得什么道义的。”枫林晚特意看了一眼杨叔阅,轻笑出声,“看来这世道,道理都是没有用的,还是暴力最能解决问题——如今,你们还有哪一个想要找我报仇的,尽管站出来啊。”
枫林晚的语调逐渐扬高,伴随着眼角的一丝轻蔑,无端的有些妖魅。
众人又开始小声的议论,却不敢上前,反而稍稍的后退了一点。
枫林晚顿觉好笑,提着剑上前一步。“怎么,断义谷一发话,果然都不敢了?”
“妖女,你不要得意!再等上半个多月,等你师父亲自来收拾你,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人群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然后就像炸开了锅,满耳尽是“不错不错”“是啊是啊”的响应声,煞是整齐。
枫林晚被戳到痛处,却不怒反笑。她半仰起脸,笑的恣意豪放,爽朗中透出一抹凄厉,听来竟很是让人心酸。
“我有何不敢笑的?”枫林晚骤然反问,眼神乖戾,“就算慕思容要杀我,我也欣然接受,到时候,各位记得来观战啊。”
众人哑然。
忽然风起。
“我枫林晚所做的一切,就算和那些狗屁仁义道德相斥,却坦坦荡荡,从不后悔。这世上,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无愧于心,为何笑不出来?”
漫天的扬尘里,枫林晚迎风而笑,负手而立,一身暗红的衣裙恣意翻飞,竟是那一片杂乱无章里,最醒目的色彩。
众门派的残余弟子,围了半个月的城,终于在这一天惨淡的离去,忿忿不平。
而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半个月后清明节的那一场对决,其影响之深远,不亚于当年除夕夜,洛阳城,司马顾盼与慕思容的一战。
只是如今人物颠倒,命运错乱,并没有多少人知悉这荒芜岁月背后暗藏的故事。
各自的忧伤,终于只能孤芳自赏罢了。
回到红叶司,甫一进入内堂,枫林晚就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袁嵩和飒景,然后一回身,就给了飒景一个耳光。
“夫人!”袁嵩低呼,却迎上枫林晚犀利的目光,不敢再作声。
“袁嵩,你也退下。”枫林晚隐忍着怒火,沉声道。袁嵩迟疑了片刻,深深的看了飒景一眼,转身出去,并顺手掩上了门。
飒景捂了脸,眼神闪烁,咬着唇半跪在地,低头不语
枫林晚看着飒景手指掩不住的红肿,并不解气,冷声喝道:“抬起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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