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家早早便齐聚南天门，相互寒暄，结伴进入正殿。
沧笙隶属妖族，因而坐席靠后，首座上东皇泰一，旁边稍次便是瑶光。主客位上玄帝、青帝、黄帝、赤帝四位神君依次而坐。还有一个空位无人就坐，但似乎一直以来就设在那里。应该是给五帝中最为杰出的白帝少昊留的位置。
第一次出席这么多人的场合，沧笙有些微微的紧张。褐色的瞳光扫视全场，不乏英俊的公子哥与大小姐们，相比之下，她实在有些太过于平凡。
长辈们为后辈留下了玩乐的空间，纷纷去御庭园赏花看景，整个大殿一下便成了相亲会一样的社交场所。这样的气氛让沧笙觉得很不舒服。
不远处，白衣的庚玉正静默地坐在那里。
虽然她已经出过一次嫁，但是魅力依旧不减当年。不少公子少爷围着她搭讪，铭岩就在她附近的不远处，正与一位仙女交谈。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沧笙不言不语地低头斟酒，递上去一杯。与他干杯同饮。
刚刚回到座位上，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她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欠揍的笑脸。
“妖女，好久不见。”
沧笙手一抖，酒壶险些掉在桌子上。她黑着一张脸：“你这个小毛孩子……”毛都还没长齐，就敢来这里勾三搭四了。
“诶。”他中的折扇一下搭在她的手腕上，“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嫁不出去发愁吗？”
前几天刚被说了恨嫁的沧笙心中大为愤怒：“谁嫁不出去？”
云深慨叹着摇头：“罢了，你若是真嫁不出去，就来给本殿下当侍女吧。”
沧笙的酒杯砸在他身上，在吵闹的大殿里几乎听不到这一点小小的骚动。云深怫然作色：“你这不识好歹的妖女，竟敢拿酒泼我！”
沧笙面无表情道：“手滑。”
“你放肆！”
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递上去丝绢：“擦擦就是了，这么没有风度，谁家姑娘会看上你。”
“本殿下又不是来找姑娘的。”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沧笙瞟他一眼。
“云深！”轻柔的一声唤，如玉珠落盘。二人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一抹如二月桃花般的粉衣，阳光下，彩云间，一片波光潋滟。
沧笙忍着笑，调侃道：“果然不是来找姑娘的，是姑娘来找你的。”
云深一张脸顿时冷了一半，他沉声道：“别胡说，这是本殿下的皇姐。”
沧笙吃了一惊，不免又看向那抹粉影。离近了，才发现她一双柳眉轻盈，两只翦水秋瞳里笑意盎然。端得是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气质娴雅飘逸。眉宇间几分遮不住的飞扬之色与云深相似至极。
她见到沧笙也愣了愣，云深连忙介绍：“皇姐，这是我朋友，沧笙。”说完，又冲沧笙道，“我皇姐，知处。”
沧笙微微笑道：“云深不知处，当真好名字。”她说得真挚，因而没有注意到知处听到她的姓名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
“过奖了。”知处垂下眸子。
沧笙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笑道：“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说完，端着酒杯走向被团团包围的庚玉。
她静如开在池塘中的一朵白色莲华，不惊不喜，不哭不笑。
“阿玉。”沧笙蹭了过去，庚玉听到她的声音眼神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反应，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笙。”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沧笙笑嘻嘻地凑过去，一边用眼神环顾四周，那些公子哥们纷纷会意，自觉无聊地离开了。
庚玉看着她，说道：“妖皇向我父皇提亲了。”
沧笙抿了一小口果酒，笑得悠然：“我听说了。”
“也是你的意思吗？”
“是我向父皇建议的。”沧笙点了点头，笑逐颜开，“怎么啦，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的样子？”
庚玉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笙，凛不想娶我，为什么要逼他？”
沧笙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许久才将被子放在桌上，心里却乱作一团，她支支吾吾地开口解释道：“凛怎么会不想娶你，他那天很痛快地答应了……”
“痛快？”庚玉自嘲地笑了笑，“痛苦还差不多吧。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觉得是我让你逼他娶我。”
“阿玉……”沧笙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如果答应娶你，就一定会好好对你，绝无二心的。”
庚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别这样。”沧笙有些失落，“你这么优秀。”
“再优秀又如何？”她抬眸，望着天宫正殿的殿顶，游龙戏凤刻于其上，威严霸气，栩栩如生。
沧笙扳过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就泄气了。”
庚玉被迫望着她，缄默不语。
“我当年也是这样没头没脑地喜欢玄嚣。”沧笙仿佛陷入了沉思，眼中露出了一些含笑又温暖的光，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我比你还要直接，追着他一路跑到了西君府，赖着不愿走。只是天天缠着他，天天缠着他。你知道的，我没有瑶光的姿色，更没有月珩的智慧，也不知道这六界之中到底有多少人明着暗着倾心于他。”
庚玉惊讶地瞧着她，问道：“那你是怎么……”
沧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忘了从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我向他一次一次地说，少昊，我喜欢你。他每一次都是拒绝。最开始温和一点还好，可当他叛出神界之后，脾气变得暴戾又冷酷，几次都差点杀了我。”
庚玉被她的话说得怔忡，一时间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也伤心，伤心得快要绝望了。”沧笙低笑了一声，“那时候他总是在利用我，想用我和父皇换取风氏玉，让我帮他去栖霜崖摘流苏花……可是我觉得，既然喜欢他，帮他做些事情，是应该的。”
“我不聪明，也不漂亮。我也配不上他。”沧笙说得认真，“因为开心才想在一起。如果到最后想到彼此的时候只有忧伤和愤恨，那就太对不起这份最初最单纯的喜欢了。你与凛成亲之后来日方长，那么久的岁月，那么多的机会，他总会知道你的好。
御庭园的桃树下，花瓣如雪般洒落，玄衣男子静立在那里，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北殿下。”
他回过头，露出了笑容：“知处。”
“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在沧笙的酒杯里放了药。”知处绞着袖子，她不知道乾荒要做什么，但是——像他这样高贵又正直的神，应该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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