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一道白金色的流光以追云逐电的速度汹汹而来，另一道青影紧随其后。光芒染亮的一瞬，天地间寒意四散，煞气翻涌。
璀璨的白金色直冲九霄，电光石火的间，阴冷的云层被他剿得一干二净！青影却悠然在沧笙身边落定，衣袖一挥，狂风犹如被驯化一般慢慢平息了下来。
正是玄嚣与蓐收二人。
蓐收恨铁不成钢地冲她大喊：“你傻了吗！不知道躲？”
沧笙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习惯了。”
蓐收一噎，玄嚣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也许……不止是习惯了。
沧笙低着头，藏住眼中复杂的情绪。若说死到临头还没有一点慌乱那绝对是吹牛。但是站在这里，重霄山西君府，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甚至，她还有些庆幸，正愁怎么找个人带她上山，这群人就把玄嚣和蓐收引了下来。
沧笙嘴角微微一翘，忽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刚才那些人是谁？”
蓐收抬头瞧了一眼已然开朗的天空，蔑笑道：“一群只会背后使暗箭的小人。”
“我跟他们有什么仇？”沧笙瞪了瞪眼，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害过一个人，难道好人也要遭报应吗？
蓐收笑着摇头道：“你不是跟他们有仇，而是对他们有用。”
“有什么用？”沧笙不解地问。
蓐收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却突兀地插了进来——“走了。”
玄嚣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如刀锋般向蓐收割了过去，眉宇间冷得结了冰。
虽然他将窘迫藏得极好，却还是瞒不过八万年的兄弟。蓐收怔了怔，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第三次站在西君府门前，沧笙心中感慨万分。
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般模样，没有金砖琉璃瓦，没有红墙雕龙柱，只是以最普通的方式诠释着无可比拟的霸道。
进了府，蓐收便知趣地笑道：“本座还有事，不奉陪了，你们慢聊。”说着，朝沧笙挤了挤眼睛，甩着袖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沧笙“啊”了一声，脸上不可遏制地烧红了一片，手心里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这感觉竟然比刚才被人追杀时还要紧张。
她偷偷看向玄嚣。
只见他静默地站在原地，风吹着他的衣袂，白中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泽，与他的发色相映生辉，一如初见般璀璨夺目。
世间最朴素的颜色，在他身上，也仿佛沾染了灵性。
漠漠山云岚入画，悠悠溪水绿生烟。
漫山秋色为他铺开一张画卷，他站在其中，便是一道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风景。
忽然，他举步向青阳殿走去。
沧笙愣了一下，立即跟了上去。
青阳殿依旧空旷冷清，与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沉默了许久，沧笙终于开口。
“我，我回来看你。”说话时，她只觉得脑子与舌头一起打了个结。
玄嚣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眼中一团漆黑，却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拽着沧笙，让她无力挣脱，跌进去便是粉身碎骨。
“不行，我不能看你。”她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紧接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就这样说话好了。”
玄嚣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冷硬的唇线微微松了一些。
他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一次次的失控究竟是为了什么，说是报恩，委实太过牵强。
也许，是他太高看自己的定力了吧。
“也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沧笙理了理思路，轻缓地开口，“我下山之后做了很多事情，一点一点讲给你听。”
不必讲，他统统都知道。玄嚣望着她，没有打断。
“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道士，你知道吗？他竟然是人界皇帝的儿子！”
沧笙言语带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玄嚣却能想象出她眉眼弯弯的模样。
“这小子有意思的很，特别喜欢逞强。”她笑叹着回忆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在修行上天赋极高，凛那就时候告诉我，你比他还厉害。”
拿那小子跟他比？玄嚣俊眉一皱。
“再遇到他的时候在秦华岭，他说是被人骗到了那里。可是我不信。”沧笙语气有些得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上当。”
玄嚣的双眼被笑意染上，好像她在讲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沧笙没有看见，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们一起到了后溪村，却发现整整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杀光了。”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情绪有些消沉，“很多人都认为是你做的，但我觉得不是。凛也说此事蹊跷……”
“是你吗？”她细若蚊鸣的声音中含着小小的期许。
玄嚣一怔，鬼使神差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太好了！”也许是太过开心，沧笙笑着转过身来，“我就知道不是你！我一直跟他们说不是你！”
莲白色的袖中，手指好似被雷电击中，缩了一下。
玄嚣看着她，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淡静，可最外层的冷漠却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剥离，或是融化。
蓐收的声音犹在耳畔：“也许就会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你呢？”
他闭上了眼。
片刻，又蓦地睁开。看到眼前伸出双臂抱着他，将头窝在他怀里的女人，一双漆黑的眼里布满震惊的神色，一时间竟然忘了推开。
“我听说你和月珩仙子走得很近。”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你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
“能不能别再对我不好了？”
玄嚣低头，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能不能别让我每次好像快抓住你的时候又把我扔下？”
她的话在他心中豁开一个小口，血液汩汩地流出，直到四肢僵硬麻木。
“你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说啊……”沧笙死死地扯着他的衣襟，语调却很无力，“为什么每次都要做出一副利用我的样子……我很累你知道吗？”
玄嚣仍然没有说话，心里却疼得慌张。八万年不曾有过的情绪一拥而上，把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冲散得无影无踪。他想拍拍她的背，手臂却僵在空中，不知如何下落。
沧笙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的胸前渐渐感到一片濡湿。
“起来。”
玄嚣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平静，有些僵硬含藏其中。
沧笙没有动弹，却感到双臂被人带了起来。硬生生地从他怀中被拉了出来。
这算什么？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挣开了他仍然搭在她身上，没来得及撤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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