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段笙抬头露出一抹讥笑：“我什么要跑。”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杀人的并不是他们，死者都该死一般。
段笙看看怀中抱着的那个人，难得的说了句情话：“她在这里，我能跑到哪去。”
“你。”
听到这句话的白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下一秒，白黎露出欣然的微笑，她的手被段笙紧紧攥着，她听到段笙说：“下雪了。”
她最爱雪。
她曾提过，若是能在雪中跟段笙这么走上一走，两人就能白了头。
雪花跳着舞打着旋飞落，像是一个个可爱的精灵，落在白黎头上，发梢，鼻尖。
白黎看着眼前的美景，笑着，笑着……
她的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
段笙没有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动。
狄小夜跟顾天明看着他们，满脸悲悯，这是无望之人走到绝路的无可奈何。
他们不想打断他们，也不想打扰他们。
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赶上山来！
他们想实施抓捕，被狄小夜阻止了，段笙抱着白黎的尸体，两个人被飘飘扬扬的雪花装扮成了两个雪人。
许久，段笙终于抬起头，他不喜不怒，脸上一点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没有灵魂。
“魏长生，是我杀的。”
“魏丽娜，庞龙，也是我杀的。”
他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讲述一个跟他无关的故事。
九年前，他考入理工大学，因为成绩优异受到主任魏长生的青睐，后来保研保到了他的门下。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的学术论文，理论成果全部被魏长生以个人名义发表，不仅如此，还以各种威胁逼迫段笙去他家中做事。
当保姆，当工人，当……
这些年，他什么都做了，魏长生却从来没想过要放过他，好不容易熬过三年，又以论文不达标将段笙扣押。
没办法进修，没办法工作，段笙的路被堵得死死的。
魏长生说，他的人生在他手中，只要他不放行，段笙这辈子都没有出路。
他想逃，可是怎么逃？
只要魏长生不点头，他连毕业都做不到，他苦读学习将近二十年，能不要学位证书从事洗碗工吗？
不可能，别说他了，供了他一辈子的父母都不能答应。
他家里穷，当初借学费，都是父母跪着跟亲戚借的，所以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找个好工作，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父母是他最爱的人，而学习优秀的他是父母的骄傲，也是他们家唯一翻身的机会。
段笙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讨好魏长生，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做了。
做不到时，他就想想拖着病身还辛苦工作的爸妈。
那么高傲的他，如今，连底线这种东西，都不敢想。
以前的脊背能挺得多直，现在的腰就能弯得多矮……
盼着盼着，又是一年，可魏长生还是找借口让他无法顺利毕业。而且现在他不仅要给魏长生提供论文，让魏长生靠着抄袭剽窃在学术界扬名，还要给魏丽娜写，还要忍受非人的对待。
段笙身上的棱角全被磨光了，他只能一天一天得等。
等得那些当初不如他的人，如今前程锦绣；
等得他的年迈父母因为从事高强度工作，不幸出事；
等得爱慕他的女孩也被导师以他为威胁染指；
等他一次次起了杀心！
“没错，雪怪就是我。”他很早就开始布局了，为的就是这一天。
如今手刃了仇人，段笙想笑，可是在那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已经丧失了笑的能力。
他不会笑，不会哭，就连喜欢跟讨厌基本的表达能力，都不复存在了。
他空洞得看着一个方向，那是埋葬魏长生的地方，说道：“有些人，比妖，比怪，可怖得多。”
孙警官听此，忍不住发问：“你是主谋，白黎是帮手，对吗？”
段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狄小夜。
“我知道你！”
狄小夜听他提到自己，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哑，一时间竟无法发声。
段笙继续，如枯木老僧般道：“你是人民警察的骄傲，能还原一切犯罪经过，不用我多说，只是……”
段笙看了看怀里睡着的那个人，眸中的神色温柔了几许：“她是无辜的，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没有说要隐瞒什么，也没有说这件事就真的跟白黎无关。
段笙知道，就算白黎活着，她也一定是想要揽下所有罪责。
是他自私了，他明明可以不把白黎牵扯进来的，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杀光他们。
可是他……
他真的太苦了，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日子太难熬了。
活着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苦熬，死后的日子那么黯淡无光，他想有她陪伴，会不会快乐得多？
他已经习惯了有她陪着的日子。
白黎虽然不像自己已经父母双亡，但是她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是家中最不受宠的那个，所以才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这么奋不顾身。
那么就让世间最可怜的两个人在一起，生生死死都作彼此的依偎也是好的。
就是在这一刻，可能是因为做完了一切想做的，段笙狠狠亲了白黎的额头。
人之将死，总不能留有遗憾。
“白黎，我来了。”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段笙说完从身上掏出一根钢笔，趁众人反应不及，直直得刺穿了脖子。
血液喷涌，他抱紧了白黎。
苦了一世的段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赤红的血，跟纯洁的白，构成了云杉坪的第三种绝色。
这时，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就是无数情侣寻找的一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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