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城。
贺灵川走屋外，先数了数缸里的金鱼。
一号到九号，健在。
但其中两条花色好像变了，也不知道是孙茯苓喂的鱼虫导致它们更加鲜艳，还是……
本来置在鱼缸上方的垂丝茉莉，落雪一般的花朵已经凋零，所以它被无情挪掉，顶替它位置的是一盆桂花。
盘龙城的居民喜欢种桂花树，但贺灵川的院子太小，也不知道孙夫子哪里弄来这么小一盆，花开正好。
此时的盘龙城已经褪去暑热、刮起秋风，正是赏桂的好时节。
桂花的香气，从院子溢到了屋里去。
隔壁传来风铃声，贺灵川趴到墙头一看，孙茯苓大门紧闭，主人不在家。
他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这个时辰，夫子应该在上课？
另一边的邻居家里倒是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搬动重物的杂音，以及孩子的抱怨。
贺灵川开院门走出去，恰好见到一辆骡车缓缓启动，邻居男主人坐在车里，向家人挥手作别。
“别急啊，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我就回来了！”
女主人则抓着小胖，目送丈夫远去。
贺灵川也不打扰人家送别，直到骡车消失在街角，才上前问道：“怎么连他也要远行？”
邻居为盘龙城官署工作，按贺灵川的理解就是公务猿，生活相对安定，不用长途远行，怎么这回一走就要三五个月？
女邻居哎了一声：“玉衡城重修，他也得去帮忙。”
儿子小胖很不理解：“爹又不是泥瓦匠，也不是木匠，不会盖房子，为什么也要去？”
母子俩这个“也”字，就很有说道。
女邻居抚着他的脑袋道：“你爹要去帮人家管筹开支、算好账目，不然谁给泥瓦匠、木匠开工钱？”
盘龙城上一次出兵，直接把西芰打灭国了。虽然西罗国君下令，禁止盘龙军民东返，但盘龙城好不容易吞下去的地盘，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
所以原西芰国土，也被盘龙城继承下来。玉衡城就是原西芰东部的边关城池，与金梼国仅一河之隔。
金梼与拔陵国、贝迦亲近，和盘龙城的关系也很不好。
作为边城，玉衡城原本的防御设施老旧，连河堤都是年久失修。盘龙城灭西芰后要巩固边防，就要将玉衡城好好修缮一番。
当然，原西芰地盘上就有很多西罗人民，也不乏能工巧匠，贺灵川这位邻居去了，也是做些市政的服务工作。
其实这事件不过是个缩影，整个西芰地区都在大兴土木。
除了依托原有的城池设施，比如龙喉关、玉衡城等关卡、边城之外，盘龙城还要在西芰地区兴建几处货物转运和屯兵之所。
西芰的平原也非常肥沃，适宜庄稼生长。这样除了赤帕高原之外，盘龙城又有了新的优质粮食产地。
因为与赤帕高原相隔太远，与金梼国距离又太近，西芰的安全是个大问题。
打下来也要守得住，盘龙城不可能天天往那里派兵。
但西芰带来的新商路又格外重要，因此盘龙城在过去的两个月内，一直往那输送各式各样的人才，以帮助西芰地界的西罗人尽快当家作主。
贺灵川前几次进入魂乡，就发现许多战友都奉命派驻或者增援西芰去了，萧统领甚至也被派去当教官，据说要操练五万新兵。
据说钟胜光也在考虑，派去玉衡城的将领人选，后面要驻军、练兵、屯田一把抓。
现在是秋天了，秋收以后就是练兵的好时节。
贺灵川以为自己也会被派去西芰，然而断刀小队暂时没接到这类命令。
至于西芰的旧王城，现在那里有一大帮文官，正在设法把战后的西芰重新拉回正轨。
虽说盘龙城很少像贺灵川习惯的黑水城那样安宁无事，但西芰并入带来的改变之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盘龙城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每天又有许多新面孔流入。这部战争机器再次开动，却并非为战争而忙碌。
或者说，暂时不是。
新鲜事物快速分散居民的注意力，冲淡无法东返的沮丧。
这一次的西芰大改造也激发了平民的热情，自愿前往支援的数量与日俱增。
这种景象，可能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贺灵川顺手给小胖塞了几颗牛皮糖，又聊几句，不远处就有传令兵骑马而来，对他道：
“传红将军令，贺灵川在午时三刻执勤干戈厅。”
贺灵川领了命令，就往城南而行。
自从他在盘龙城内杀津渡幼仔、救温道伦后，钟胜光和红将军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西芰国战中，他带领断刀小队在龙喉关圆满完成任务，在西芰王城之战、仙拔联军大战中表现出色，屡立军功，和盘龙城高层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参与的活动，安全等级越来越高，钟胜光、红将军的言谈也不避讳他。
像这样去干戈厅值勤，对大风军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殊荣。只有最受信任的战士，才有资格戍守盘龙城的战争秘密。
时间宽裕，他还有空先去南门广场转了一圈。
河边的具罗树没什么变化，被树枝缠住的怪头梦魇一见到他就抱怨：
“什么时候放我走！你交代的任务，我都完成了。”
“你现在就是个弱鸡。”贺灵川笑道，“到处乱逛，容易被其他梦魇一口吃掉。”
“我需要一个梦乡，不然会虚弱至死！”魂乡都不是它该长久逗留的地方，更不用说这里……这里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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